第72章第七十二章(1 / 2)

天作不合 許乘月 8361 字 8個月前

被偷去一吻的趙蕎手上緊緊揪著拆到一半的傷布,仿佛被點穴似地定在原地, 直愣愣盯著他。

烏潤眼瞳呆呼呼緩慢轉動, 似是在思考他方才舉動的用意, 又像是在消化他那些話中的意思。

此時她五感遲鈍,整個人懵懵的, 腦子慢得很,一時理不出頭緒, 眼底慢慢浮起困擾焦躁之色,眉頭懊惱地皺起,有些生氣地輕咬下唇。

正如韓靈先前所說, 賀淵對她此刻的狀況不陌生。

大多數心智正常的人在無預謀的不得已之下初次動手殺人後,都不會像話本子、戲折子裡講得那樣平靜或快意, 會因人而異需要長短不同的緩衝。

這期間尤其不能遭逢大起大落的情緒刺激, 否則就會像趙蕎這樣,突然陷入五感遲鈍的渾噩狀態。

以往有些新進內衛武卒首次殺敵後也曾如此,就連賀淵自己,十六歲那年第一次猝然遇敵,向對方下了死手後,也是懵了整日才緩過勁來的。

所以他大致能明白趙蕎此刻是怎樣的感受,也就很容易懂得她眼神、動作、表情背後的含義。

“知道你一時想不明白的,坐下慢慢想, 沒人催你。”

賀淵溫聲笑哄著, 抬手以拇指在她唇上輕柔一按, 將那柔軟櫻紅的唇瓣從潔白貝齒下解救出來:“彆咬自己, 乖,鬆口。”

他牽著她的手,溫柔地將她誘入懷中,讓她側身坐在自己腿上:“坐這裡,不要動來動去擋住我上藥。嗯?”

這時候的趙蕎與平日完全不同,又呆又乖,讓做什麼做什麼,溫馴綿軟,讓人隻想嗷嗷叫。

她老老實實側身坐在他腿上,雙手規矩放在自己腿上,纖腰微側,儘量不擋著他左肩的傷口,濃密蝶睫緩慢撲扇,顯然很認真在思索。

賀淵沒再說話打擾她的思緒,唇角上揚的弧度像個偷偷作弄了心愛小姑娘的頑劣少年。

小圓桌上放著擦拭傷口用的浸藥清酒與乾淨棉布。賀淵懷揣著滿心失而複得的雀躍甜蜜,取了棉布沾了點清酒,反手在傷口外沿隨意拭過去,敷衍做著上藥前的清理。

他將旁人趕走隻留下趙蕎,是因為知道此刻若她周圍的人太多隻會增加她的負擔,使她更加茫然無措。倒不是真要指使她給自己上藥。

他向來不太舍得讓她做什麼的。

盛夏午後的陽光熱烈又靜謐,透過薄薄初雲紗窗紙,伴著陣陣蟬鳴。

良久後,當賀淵拿起藥膏瓶子時,趙蕎終於明白他方才對自己做了什麼,說了什麼。

她慢慢歪頭覷他,兩頰飛起胭脂色,神情是歡喜中夾雜了小小彆扭的故作無奈。

櫻唇柔軟輕揚起一點點笑弧,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哼”。

就這麼驕驕矜矜一哼,賀淵卻完全懂得她的意思——

想起來了就好。至於能不能跟一輩子,你說了不算,我說了才算。哼。

他悶聲笑著與她額角相抵,鼻端全是她馨軟的氣息。

*****

申時初刻,先前被派去信王府傳話的人沒能帶回信王殿下的答複,反而帶回了信王殿下本人。

信王趙澈沒讓人費事再通稟,在前廳向韓靈問明情況後心中便有了數,帶著自家侍衛首領夜行徑自走進主院飯廳。中慶不敢忤逆信王殿下的意思,隻能沉默地閉著嘴亦步亦趨一路跟到飯廳裡。

這時賀淵與趙蕎在主院飯廳裡才坐下沒多會兒。

兩人分彆捧著一份墊胃的吃食,雙雙眼神不善地瞪著桌上兩盞蓋著蓋子的藥盅。

那兩盞藥苦得各有千秋,隔著蓋子都能聞到那令人不愉快的苦味。

吃完飯就要喝藥,這種飯是最倒胃口的了。

趙澈進來就瞧見這一幕,險些笑出聲:“二位可真是,好一對‘苦命小鴛鴦’啊。”

趙蕎反應慢半拍,眨了好幾回眼都沒明白自家這忙碌的兄長為什麼突然出現在這裡。

賀淵倒是不驚不詫地起身:“信王殿下……”

“坐著吧,你身上有傷,就彆拘禮了,”他笑笑,看向乖乖坐在賀淵身旁的妹妹,語氣溫和,卻開門見山,“阿蕎,你是想留在這裡,還是回府?”

趙蕎垂眸想了想,以指尖輕點桌麵。

趙澈了然頷首,對上賀淵的視線:“既阿蕎想留在這裡,那就打擾了。不過,此事若傳出去對她終歸不好,無謂讓旁人指指點點。勞你叮囑貴府上下切勿外傳。”

近來裡裡外外接連出了這麼多事,協理國政的信王殿下忙得腳不沾地,沒那麼閒工夫耍花腔。

“殿下放心。”賀淵鄭重應下。

趙澈對他的態度很滿意,但還是不忘哼聲笑道:“還有,賀小七你記住,彆想著趁阿蕎不大清醒就占便宜。”

“夜行,你與結香一道留在這裡照應二姑娘,”趙澈取出一枚昭寧帝禦賜免死金令,轉身遞給夜行,“若賀大人對二姑娘有不軌之舉,你看著辦。”

夜行雖與阮結香一樣是信王府家生侍,卻不是尋常武侍,而是隻聽趙澈夫婦之命的死侍,如今也是信王府的侍衛首領。

雖他的功夫未必在賀淵之上,但以命相搏還是足可一戰的。

賀淵倒也不怕,心知趙澈此舉意在威懾,愛護妹妹而已。

“殿下放心,我會克製受禮。”

賀淵神色清正地這麼應著,心裡卻小聲嘀咕:但是,如若她要對我有什麼不軌之舉,那請恕我無力反抗。

*****

等趙澈都走得沒影了,趙蕎才像是回過神來,後知後覺紅著臉“咦”了一聲。

當著大哥的麵毫不羞臊地表示要留在彆人家,真是……出息啊。

好在夜行與阮結香都被賀淵請到屏風那頭去了。沒了旁人圍觀,趙蕎雖覺羞赧卻也沒那麼大壓力。

她看了一眼那盅藥,幽幽歎息,無奈拿起手邊的小銀匙。

還是吃東西吧,吃完還得喝藥,煩人呢。

她麵前的是一碗蛋羹,濃稠的碎肉草菇雜醬配了乾貝絲炒過,淋在蛋羹的麵上,熱騰騰鮮香撲鼻,引人食指大動。

美味的食物總是能撫慰人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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