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1 / 2)

天作不合 許乘月 9135 字 8個月前

膩膩歪歪的唇舌糾纏, 將兩三日未曾見麵的小小相思無言儘訴後,二人總算能好好說會兒話了。

“其實也沒什麼事,沐霽晴就是瞎起哄。上午她瞧見夏儼單獨找我說話,就鬨著要我將贏得的彩頭分給她些, 威脅說我若不答應, 她就要拿這事去掀你醋壇子。”

趙蕎笑抿灩灩潤澤的紅唇, 細細解釋:“上午鐘離將軍找我與夏儼去說了火器比拚的事。出來時他說有事想找我幫忙,改日再單獨談。我瞧他像是當真有事, 就答應了。到時你若得閒,同我一起去見他就是。”

見她的笑靨語氣都是坦蕩蕩, 賀淵心下落定,笑垂眼睫捏著她的手指尖:“好。”

“對了, 今日的火器比拚,鐘離將軍與慕隨大人是另有所圖吧?她們打算說服朝中支持, 將火器大規模配備至各軍?從執金吾的北軍開始試行?”趙蕎輕眨眼尾,“若你不好直說, 那就彆吭聲。我說得對你就眨一下眼睛,不對就眨兩下。”

賀淵唇角高高揚起,目光攫著她笑意狡黠的臉龐, 眨眼三次。

說到底, 趙蕎無官無封,私下打聽這種事並不合規矩。她也就是好奇問問,想知道自己猜得對不對。

見賀淵似有顧忌苦衷,她便不讓他為難, 笑著擺擺手:“算了,既是一點風聲都不能提前透露的,那我就不問了。反正等她們當真有動靜時我總能知道。”

“我透露了啊,”賀淵無辜輕笑,“眨眼三次,是說‘真聰明’。”

自己的猜想得到證實,趙蕎心滿意足地笑開:“可軍中的神機手很少的,大多數兵卒都沒機會摸到火器,手把手教到能熟練使用也要費些時日。若打算大規模裝備,短時間內很難那麼多教頭。就算朝中各部都同意,最快也要一兩年才能廣泛裝備下去吧?”

賀淵笑答:“要不怎麼說你聰明呢?”

“嗯?”

“鐘離將軍的計劃是,先從各軍府與北軍中挑選出一批將官來京集中受訓,之後再散回各自軍組建火器營,”賀淵道,“我與林大人商量過,內衛也該有專門的神機小隊,此次便沾鐘離將軍一個光,待她挑出適任的總教頭,內衛也會選派專人前往受訓。”

趙蕎腦瓜子轉得飛快,再想想上午鐘離瑛與慕隨將她單獨喚去的事,一顆心立刻激動到砰砰砰瞎亂跳。

“這總教頭,是不是會從我、夏儼與慕映琸三人裡選一個?”

火器的威力與優勢是刀槍劍戟不可比擬的。

若組建火器營,各軍火器營的統領必須得是朝廷信得過的人,否則一旦嘩變,火器營倒戈就能能乾掉半個軍府的兵力。

所以來京受訓的備選將官及負責教導他們的總教頭,勢必要精挑細選。

尤其這總教頭人選,除需在火器使用上有頂尖本領,最重要的是家世清白,其家族和本人完全忠心臣服於鎬京朝廷。

放眼全天下,夏儼、慕映琸與趙蕎這三人,既精通使用火器,忠誠又無可置疑,對鐘離瑛來說真是再合適不過的人選。

上陽邑明輝堂夏氏乃前朝名門,又是大周開國的奠基功臣。

當年為成就驅逐外敵、收複故土的大業,主動上繳上陽邑軍政大權,全力匡扶武德帝整合各地豪強抗敵複國。

加之承恩侯夏鴻靜的兄姐又全數陣亡殉國,如今的夏家雖名聲顯赫但枝葉單薄,背靠鎬京朝廷才會活得更好,所以絕不會傻到有二心。

而慕映琸是執金吾慕隨的兒子。

慕隨手握幾十萬大軍,掌管鎬京外城防務,是天子手中利劍。但凡忠誠稍有不足,她就不可能從開國以來曆經兩帝都穩坐執金吾之位。

至於趙蕎,信王府的存亡興衰與金龍座上的人息息相關,她兄長又協理國政,這還有什麼好說的?

*****

“我,我今日表現還行吧?能選中嗎?!”

趙蕎長這麼大,很有少像此刻這般患得患失、幾乎亂了方寸的時候,足見她有多想要得到這個機會。

她自來是閒散的宗室姑娘,又有個不學無術的紈絝名聲,文不成武不就,朝中誰會覺她能擔正經重任?

況且,她安逸富貴、縱心任性的小日子過得不知多逍遙,又出了名的不求上進,在旁人眼裡她壓根兒都不會有“為國效力”的想法。

所以,從前每每需在宗室、世家子弟中挑人擔當什麼差事時,她連候選名單都進不了。

過往那諸多機會趙蕎都隻是聽聽就罷,心中甚少波瀾。

畢竟她不識字又未曾習武,那些機會就算爭取來了也沒法子將事情做好。

但若是教導將官使用火器這種事,她很有心得可授於人。今日的火器比試已然證明了她的實力。

但這既是開啟舉**務重大變革的關鍵第一步,能不能被選中做火器總教頭,自不會隻簡單考量實力與家門忠誠這兩點。

“糟,老將軍會不會覺我性子胡鬨不穩重??會不會因為我不識字就不考慮我了?!會不會……”

賀淵滿眼無奈地以掌捂住了她的嘴,笑了:“不要自己嚇自己。先前離開神武大將軍府之前,鐘離將軍難道沒說,叫你過幾日再與她麵談?”

哦對,說了的,有機會有機會。趙蕎深深吐納幾回,極力平複心跳:“我激動得像醉酒上頭了。”

賀淵安撫小孩兒似地輕拍著她的背,溫聲噙笑:“事關舉**務變革大局,若你將受訓將官都教得出類拔萃,這事的功勞遠比你想象得更大。”

屆時聯手遙領天下軍府的柱國神武大將軍府、柱國鷹揚大將軍府,以及兵部都會為趙蕎請功。

“你不識字也不曾習武,很難被封官入朝。但有了這樣大的功勞,按律你能得到二等封爵的公主銜。”

二等封爵的公主銜是個怎樣的風光?

比她那協理國政的兄長信王趙澈都隻低一頭,有資格單獨開府,享食邑萬戶以上,可蓄府兵八千。而且,按皇律還可坐擁駙馬及兩名側郎,總共三名伴侶!

最要緊的事,這封爵不是靠血緣、姓氏得來,是靠她自己掙下的。這種途徑得來的封爵,隻要往後她無違律犯禁的差錯,誰也不能輕易撼動她。

*****

在趙蕎最初的人生規劃裡,與自己攜手此生的伴侶,絕不該是賀淵這種功勳赫赫的朝廷重臣。

因為那將意味著,她與伴侶之間無法真正對等。

她隻是個沒什麼機會為國建功的閒散宗室女,即便將來倚仗宗族與兄長、弟妹們的功勳蔭庇得封郡主甚至公主爵,那都隻能是虛銜榮封而已。

無論哪朝哪代都不缺這般富貴閒散的皇親,憑著血緣姓氏的天生優勢,鐘鳴鼎食、一世無憂。

這在尋常人看來風光,隻有身在其中的人才懂有多悲哀。

世上沒有全然不付出就能坐享豐厚收獲的美事,閒散宗親生來就毫不費力擁有榮華富貴,背後隱藏的代價就是關鍵時刻的種種身不由己。

因閒散宗親實質對整個國家不會有太大貢獻,無事時自可安享富貴,倘若有事發生,在朝廷與民眾看來,無論要他們犧牲什麼,都是他們應儘的本分。

比如離家去國到千萬裡之外的異邦和親,或許至死都不能魂歸故土;比如去隨時可能翻臉撕毀盟約的鄰國為質子,提心吊膽過著不知明天早上腦袋還在不在脖子上的日子。

比如在閒散宗親與有功之臣間出現尖銳衝突,或需在二者間做出取舍時,舍棄前者對朝野來說都是理所應當。

對此種種,他們沒有資格表達是否願意、是否恐懼、是否不甘。因為他們從小享民供奉,食君之祿,於國無功卻活得羨煞世人。

所以,凡國有所需,他們的喜樂悲歡,甚至生死,都不配屬於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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