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推了推眼鏡,走到白芙美身邊,也蹲了下來,伸手打開了匣子,匣子裡有東西,卻是個藍底紅花的圍兜,一看就是那種剛會走路的小孩子穿的。
“這是你爸小時候穿的圍兜子。”
翻看了好一會兒,周淑賢才從記憶深處把這件圍兜給挖了出來。
因為白振華下鄉下的突然,他的產業雖然被收繳了,但白振華下放前,管的也是經商的事兒,與核心那是一點兒也搭不上,再加上白家是頂頂有名的愛國商人,與那些領導們很有幾分香火情,所以在他下鄉的時候,他家的屋子除了被農業司征用了一套外,其它的都好好的留著。
屋子裡當初有人翻過,但也沒細看,以至於留了不少過去的東西。
這會兒看見白愛軍小時候穿過的圍兜子,周淑賢頓時傷感了:“你爸爸小時候啊,就不愛這些花兒啊,草的,他大姨父是當兵的,那時候回來的時候,身後跟著好些個警衛員,一個個的身上都背著槍,隻要你大姨父一來啊,你爸就圍著那群警衛員轉,非要摸摸他們的槍不可。”
“後來你爸爸長大了,都沒和家裡商量,便偷偷的去找了他大姨父,去報名當了兵,我和你爺爺知道的時候呀,他都被選上了,我們能不同意麼?隻好送他去了部隊,他也確實出息,後來結了婚,就有了你,誰曾想,你還沒出生,他人就沒了,這輩子,他都沒看見過你的樣子。”
說到最後,周淑賢吸了吸鼻子,仰起頭,將淚水給逼了回去。
白芙美情緒也有些低落。
兩輩子,不管是作為白芙,還是作為楊小妮,不管是哪一對父母,她都沒能看見,唯獨許繼紅,前後兩輩子,她都見到了。
和上輩子隻出現過一次的許繼紅相比,這輩子的許繼紅,就活躍多了。
“大概……我就是沒有父母緣分吧。”
周淑賢以為白芙美是傷心許繼紅的事,頓時更覺得難受。
兩個人一聲不吭的收拾書房。
一直到開始做午飯了,兩個人才恢複了正常,臉上又開始有了笑容,因為快過年了,正好白芙美也考完試了,每天都趕一大早的車,去西市場看看,有沒有什麼從外地運過來的新鮮菜賣。
自從入了冬,吃的都是土豆大白菜的,就算白芙美不挑嘴,她也有點吃膩了。
飯做到一半,街道辦事處的人來了。
原來是來發年貨單子的。
看著上麵有煙有酒,還有一斤糖,再然後就是脆餅、麻糕、粉絲之類的東西,要說最新鮮的,就是那二斤茨菇了,還有水產品,按人頭領,每個人二斤。
“等淡水魚到了,我家要帶魚還是昌邊魚?”
白芙美看了看單子:“城區每個人二斤的話,我家能分到六斤呢。”
“你想吃什麼?昌邊還是帶魚?”
周淑賢拿著鍋鏟子一邊炒菜一邊問道。
“我都沒吃過,要不,咱們兩種都要?兩條昌邊,其餘的都換帶魚?”
“不用,今年我家魚吃不完。”
白振華的聲音突然在院子裡響起,他打好自行車:“你們看看誰回來了?”
白芙美從窗戶口鑽出頭去,然後一眼就看見站在院子中央的白文淵,臉上頓時滿是驚喜:“大哥,你怎麼回來了呀。”
說著,便縮回腦袋,從廚房裡跑了出去。
一下子撲到白文淵身上,像個八腳章魚似的掛在白文淵的身上:“大哥,我好想你呀。”
“我也很想你,所以我回來了。”
白文淵笑眯眯的伸手點了點白芙美的腦門:“快下來,都大姑娘了,得注意點。”
“大哥你可真是個老古板。”
雖然這麼說,白芙美還是鬆開手下來了。
白振華一看,頓時斥責:“怎麼跟你大哥說話呢?沒大沒小的。”
白文淵自己說了沒事,看白芙美被彆人訓斥了,又心疼,趕緊開口說道:“沒事兒,我和小美鬨騰慣了,她這樣才顯得對我這個大哥親近嘛。”
白振華頓時鬱悶:“真是,不管你們兄妹兩個了。”說著,就進了屋,不一會兒,又拿著兩張票出來了,他將票和錢遞給白芙美:“你去國營飯店打兩個菜回來,記得啊,要買肉菜。”
“知道啦。”
白芙美接過錢,轉頭推著白振華的自行車就跑了。
“小爺爺,我在研究所裡的夥食還是很好的,不要破費了。”
“沒事兒,肉票家裡還多著呢。”
白振華兩口子都有工作,這兩天白芙美不在家,他們生活也節儉,便攢了不少肉票。
白芙美沒去靠家的國營飯店,而是去了百貨商店旁邊的那家,那家的大師傅是個叫小昭的姑娘,做飯特彆的好吃,尤其是紅燒肉,上次吃了一次,就讓她回憶起來都口水泛濫。
到了國營飯店,打了紅燒肉和上次心心念念的紅燒魚,看見有餃子,還多要了一份餃子。
因為做飯還要好一會兒,白芙美便坐在靠窗的位置等著,卻不想,隨意的往外瞥了一眼,就看見傅恒陽板著一張臉,身邊跟著個年輕的姑娘,兩個人正肩並肩的往這邊走。
她頓時縮了縮脖子,把身子藏在隔壁一個吃飯的大哥身後。
傅恒陽確實沒注意到白芙美的存在。
他這會兒正滿心煩躁呢。
這姑娘是以前他們家沒下放前大院裡,住在他們家隔壁的於叔叔家的閨女,他們家被下放後大約一年半,於叔叔一家也被下放了,而且是下放到了西北農場那塊,據說環境很是惡劣。
如今恢複高考,急需要一批教師,於叔叔的報告被審核了很多次後,確定沒什麼問題後,就直接給他們平反了。
好巧不巧,回來後依舊和傅家做了鄰居。
於是這位跟著於叔叔回來的姑娘,就因為溫紅星一句話,就粘上了他。
白芙美躲在大哥的背後,悄咪咪的看著傅恒陽和那姑娘相處的樣子,隻恨不得這會兒手裡有一把瓜子,能讓她一邊磕一邊看。
“恒陽哥,要不咱們還是回家吃吧,這裡太貴了。”
那姑娘有些局促的說道。
“不用,吃吧,吃完了早點回去,我下午還有事呢。”傅恒陽僵硬的回應道。
說真的,白芙美就沒見過傅恒陽這麼一本正經的樣子,與平時的他相差的太遠了,如今看著,到是有幾分書中沉著冷靜,睿智過人的模樣來。
“你,你下午有什麼事?”那姑娘好似不知道拒絕似的,又問道。
白芙美就看見傅恒陽怔了一下,顯然,他也沒想到這姑娘會打破砂鍋問到底,所以他還沒編好理由,沉默幾秒,然後果斷拉某個不在這裡的人當擋箭牌:“我要去見我的好朋友。”
“那我可以跟你一起去麼?”姑娘有些急了。
“不可以。”
傅恒陽搖頭拒絕:“她……是個女孩子,而且我……也不想讓她誤會。”
這話已經很誤會了好麼?
白芙美心裡的瓜子已經吃到興奮了。
“是以前我們大院的麼?我認識麼?”
“是我們大院的,你大概不認識吧,白爺爺家的孫女。”
白爺爺家的……孫女?
白芙美愣了一下,隨即拍案而起,忍不住脫口一個臟話:“靠!”
這尼瑪吃瓜吃到自己頭上是什麼感覺。
傅恒陽聽到聲音看過來,臉色也有些變了。
正好窗台口傳來服務員的聲音:“紅燒肉紅燒魚是誰的,三號牌子,過來拿一下。”
“來了!”
白芙美意識到自己的失態。
猛地起身,目不斜視的從傅恒陽身邊完美略過。
拜拜了您咧,這修羅場,不是她的主場。
下次請讓楊寶妮女士來好麼? w ,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