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這是我的妻子白芙美。”
“孩子們呢?”
“在她們堂叔那裡。”
一問一答。
隨著他們說話,漸漸的,他們的關係漸漸曝光。
旁邊的崔明雅姐妹已經忍不住的抱在一起哭了起來,就連她們的女兒,都眼圈通紅,一副強忍悲痛的模樣,反倒是她們的丈夫,一個個的蹙著眉頭,不知在想些什麼。
隻有安妮……
此時是真的恐慌了。
“熊秘書,這兩位是……”她連自己的聲音在顫抖都不自知。
“忘記和您介紹了,這位高先生是崔先生嫡親的外孫。”
外孫……
安妮隻覺得自己好似被槍打了似的。
她太了解崔祖清把這兩個人請來的原因了,她忍不住的顫抖:“那崔天,崔天賜……”
“小崔先生自然也是知道的。”
從很多年前起,崔家所有人都知道,崔家有個外孫在內地,很能乾,很出色,不僅本身出色,就連娶的妻子也很出色,隻是他對崔家有心結,一直不願意聯係,若不是崔祖清要死了,人家可能一輩子都不會登門,可就算如此,在崔家人心目中,都仿佛是有了主心骨。
尤其崔明雅兩姐妹。
她們倆是受舊式教育長大,哪怕後來到了港城接受了新式教育,可打心底覺得,娘家有靠,才是最重要的。
再加上她們嫁的丈夫都不靠譜,養二房,生庶子,逼得她們和女兒在家中舉步維艱,她們也便將這樣的思想灌輸到女兒的腦中。
許多在白芙美看來匪夷所思的想法,對崔明雅她們來說,卻仿佛是支撐她們堅持下去的動力。
崔祖清和高付俊並無太多話說。
哪怕心中千言萬語,可見到麵,看著外孫看向自己的眼神裡隻有陌生,也再也說不出口了。
隻是讓熊秘書喊來了秘書。
對著攝像機,擋著所有人的麵,口齒清晰的將崔家的一切交到了高付俊的手裡。
高付俊眉頭一蹙,就想要拒絕。
卻不想,被崔明雅一把攥住手:“俊俊……我能這樣叫你吧。”
她的手很冰冷,眼底滿是乞求。
高付俊也隻是愣神一瞬,崔祖清的遺言就交代清楚了。
說完後,也不等彆人怎麼想的,直接吩咐熊秘書:“你帶他們先出去吧,我想和俊俊單獨聊一聊。”
熊秘書不愧是崔祖清最忠誠的屬下,帶著所有人出了門。
病房裡很快就隻剩下高付俊一個人。
而出了病房門的白芙美就看見那些外孫女婿連招呼都沒打,就直接扭頭走了,而崔明雅姐妹倆,已經一左一右的坐在了她的身邊。
“很抱歉。”
崔明雅拿起手帕,擦了擦眼淚:“崔家是個爛攤子,本不該將你們扯進來,可天賜已經老了,身體還不行,我們能倚靠的,也隻有俊俊了。”
“媽咪,彆哭了。”
崔明雅的女兒捏捏母親的肩膀,對著白芙美點點頭:“按輩分,我是高先生的表姐,徐天嬌。”
“表姐。”白芙美對著徐天嬌點點頭。
徐天嬌聽見她喊表姐,這才鬆了口氣,對著白芙美扯出一抹笑容來,可她眼睛紅紅的,笑的有點難看。
“你們年輕人一起聊吧,明芝,我們去旁邊坐。”崔明雅拉起妹妹的手,將空間留給徐天嬌和白芙美,她們一走,其他幾個年紀輕的也一起圍攏了過來。
“你都看見了吧,我丈夫他們……”徐天嬌說不下去了,她含著淚苦笑一聲:“不瞞你說,我其實已經盼望你們到港城來,盼望了十多年了。”
白芙美愣了一下。
徐天嬌吸了吸鼻子,將自己的故事告訴了白芙美。
說真的,白芙美聽了隻覺得仿佛在看電視劇,小小的一個崔家,故事複雜到可以拍一部珠光寶氣的地步,在這個故事裡,她看不見絲毫的自由,看見的隻有無儘的壓抑,和對女性意識的壓迫。
一時間,她甚至開始慶幸當初自家婆婆被崔祖清扔在了內地。
明明港城是世界上最現代化的地區。
但是在上流社會,卻有著最封建的思想。
高付俊和崔祖清在病房裡談了什麼,其他人不得而知,隻知道出來後,高付俊就簽了很多材料,第二天就被熊秘書帶去了崔家的公司。
一個賣鹹菜賣醬料的人,突然接手了一家和時尚接軌的服裝品牌公司,就算是高付俊,也會手忙腳亂的,好在徐天嬌幾個表姐在旁出人出力,不過三四天,就穩住了局勢。
白芙美對公司運營的事並不懂,隻能做做普通的數據整理工作,但是,也正因為參與了這幾天的工作,她發現,其實徐天嬌幾姐妹的工作能力並不差。
“等我們回了內地,公司其實你們可以接手。”白芙美由衷的感歎。
卻不想幾姐妹先是一愣,隨即連忙擺擺手:“不行的,我們不行的。”
“為什麼不行?”
白芙美疑惑的看著她們:“你們的能力並不差啊,就好比我弟媳婦,你們應該也知道,叫邢鳳蓮,她如今就是企業高管。”
“邢鳳蓮?”
徐天嬌瞪大雙眼:“你弟弟是柏氏的……”
“對,所以你們在怕什麼?”
白芙美身子往後靠:“我丈夫肯定是要和我一起回內地的,且不說我們內地的生意比崔氏要大,隻說他的根就在內地,至於崔氏,隻是為了老人的遺願而接手而已,更何況我倆都不懂服裝生意,如果讓他從頭開始研究的話,恐怕要摔幾個跟頭的。”
“你們都是名校畢業,都是有知識有能力的女性,出來工作不是理所應當的麼?”
“而且你們現在也知道我弟弟是柏家的人,臨走前我會和我弟弟打個招呼,讓他照顧你們的,如果你們擔心夫家有什麼怨言的話,我相信有了我丈夫,你們應該更有底氣了吧……”
這話是真的。
有了高付俊,她們隻覺得腰板子都硬挺了。
“那……我們商量一下?”徐天嬌有些遲疑。
“好。”
白芙美端起水杯喝茶,神態灑脫極了。
徐天嬌歎了口氣,有些羨慕的看了眼白芙美。
要說出來工作,她們哪有不願意的,當初年少讀書時,也曾經想過,可自從結婚後,夫家嚴苛的家教,她們的一言一行都被記者盯著,哪怕露出點疲態都會被拍上報,再加上丈夫對她們愈發的冷漠,身側常年有美人相伴,她們更是八卦小報的聚焦點,甚至連門都不大願意出。
說離婚,沒底氣。
可不離婚,就隻能咬碎牙往肚裡吞。
這麼一想,她們甚至過的還不如普通家庭出來的女孩子,至少她們接受了教育,可以去找工作,可以用自己的能力賺錢,哪怕苦點兒,至少有自由,不像她們,能做的就隻有慈善事業,可就算做慈善,也會因為表情不對,被貼上偽善的標簽。
她們早就死心了。
可就在她們死心之際,突然有人告訴她們,其實你們可以活得更自由。
她們那顆自己以為已經死了,卻還未死透的心很快死灰複燃。
“有表弟撐腰,娘家有靠,又有柏氏當靠山,咱們還怕什麼?”
“乾就是了。”
姐姐妹妹手牽手,鬥誌昂揚。
就在她們在崔家服裝公司裡忙的熱火朝天的時候,崔祖清終於再也堅持不下去的,閉上了雙眼,離開了他留戀的人世間。
他終究,還是把崔家的產業給傳出去了。
崔祖清葬在了早就準備好的墓地裡。
墓地的風水很好,青龍白虎環抱,風光極好,崔祖清下葬的時候,崔祖清唯一的兒子崔天賜也來了,他靠在輪椅上麵,神情都有些呆滯了,但看著墓碑時,還是忍不住流下了眼淚。
“這是爸爸給天賜買的墓。”
崔明雅擦著眼淚,指著旁邊的一個小墓,那個小墓還沒有立碑,隻是建了個基座,仿佛隨時等待著自己的主人。
高付俊點點頭,他對崔天賜就更沒感情了,隻看了一眼,便轉頭看見儀中在描墓碑。
然後就眼睜睜的看著崔祖清的名字由紅轉黑,然後和崔祖清名字排在一起的則是‘妻周氏雲萍’,崔天賜的母親張鳳霞,他的姥姥方小蘭的名字都沒有。
所以說,最後能和崔祖清的名字排在一起的,依舊是那個跳海的女人。
也不知道……
周雲萍泉下有知,會不會想要在死後哀榮。
喪禮結束,高付俊又在港城逗留了好幾天,拜托白文秀找了個職業總裁接手後,幾姐妹也進了公司做管理,在崔祖清死前,幾個女兒連開口都不敢,誰能想到,反倒是最親近的外公去世後,她們才能步入職場。
事業是女人的美容藥。
等到高付俊準備回京城時,幾個表姐妹精神麵貌都不同了。
高付俊帶著高如山和崔明月一起回京城,一起帶走的還有崔天賜。
他答應了崔祖清會照顧崔天賜,就一定會履行諾言,所以他帶崔天賜一起走。
等上了飛機。
崔明月看著那個已經仿佛癡呆的崔天賜,再也忍不住的紅了眼。
“這一次,我真的成了孤兒了。”
“不怕,你還有我們。”
白芙美握住崔明月的手。
“是啊,我這輩子的命最好了。”
崔明月得意的笑笑。
年少的時候認識了高如山,後來生了乖兒子高付俊,又有了好兒媳白芙美,這一輩子她雖然因為身份問題,沒能賺很多錢,做多麼驚天動地的事。
但是她的思想是自由的。
她比跟著崔祖清去港城,結果活得壓抑的兩個姐姐,要更加的幸福。
“真好啊,這天氣……”
崔明月看著窗外仿佛近在眼前的晚霞,長籲一聲,感歎道:“明天又是一個大晴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