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嘔……”
羅玉安坐在地上,呆呆地看著那怪物慢慢趴在地麵吐出了一口血,弓起的背部如同支棱起的骨刺,隨時要刺穿那一層薄薄的白衣。
嘔吐平複之後,他被血線吊起,長長的袖子垂在身側。羅玉安感覺他好像看了自己一眼,接著像一隻風箏迅速退回了那座亮著紅光的神龕裡。
周圍的血線還在,寂靜的院落裡沒有了任何聲音,隻剩下她一個人。
猛地打了一個寒顫,羅玉安爬起來,跌跌撞撞地走向這個院子唯一一個出口。門被鎖住了,門外傳來那兩個老太太平淡的說話聲。
“裡麵沒聲音了,氏神已經吸收完這次的‘惡’了吧,明日就又要結繭了。”
“嗯,儀式需要的東西都已經準備好,放心吧。”
羅玉安即將摸到門的手一顫,又收了回去。她終於從那種死亡和怪物的衝擊中清醒過來,意識到如果現在敲響這扇門,外麵那兩個人不會理她,甚至還會殺死她。
她不知道這是哪裡,但是從她被送到這裡的過程中看到聽到的所有,她能得知這是一個隱秘而古老,擁有特權的特殊存在,她們想要殺死她就好像碾死一隻螞蟻那樣簡單。
無法逃離,而這四方院落……羅玉安扭頭惶然看著地麵上的痕跡,還有那些黑洞洞大開的房間,她根本無法逃跑,房間裡也沒有地方能躲藏,隻要等到明天,她可能就會被找出來。她們會殺死她,或者將她送回渝林區監獄等待原本的裁決。
這一刻,羅玉安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妹妹。她虛弱的眼神和發軟的腳步都再次堅定起來。
“不,我還不能死。”
天明破曉。
鬼月,十五日。
還掛在天邊的圓月有一點泛紅,兩位頭發花白的氏女提著紅燈籠打開院門,準備和從前的每一次一樣,準備氏神的重生日儀式。然而映入眼簾的不是空蕩的院落,而是從昨晚就沒有改變過的滿院血線。
“砰——”
紅燈籠滾落在地,迅速燃燒了起來,在燃燒的火光下,兩位老人的臉龐僵硬煞白,“怎麼會!”
“氏神怎麼還沒有開始沉睡?”
院落中的三處血跡十分明顯,兩人目光一掃就看見了,但無論如何都沒能尋找到最後一處痕跡。
“糟了,這次的祭品出問題了!”
“怎麼會出這樣的紕漏!”
“趕快讓他們再送祭品過來,不能再耽誤時間了!”
慌亂中,院門被重新關上。又不知過了多久,院門再度開啟。躲藏在走廊底下黑暗空隙裡的羅玉安,聽到雜亂腳步聲在自己頭頂響起。
似乎有一個人被綁著安放在了走廊上,送人的腳步聲離去,接著是很長一段時間的寂靜。
羅玉安抱住自己緊緊蜷縮著,大睜著眼睛,看著太陽光從走廊縫隙裡照進來,還有紅色的液體也順著那縫隙滴下來。
“滴答、滴答……”
羅玉安躺到渾身僵硬,終於在漫長的寂靜裡動了動手指,嘗試著把自己從這裡挪出去。她小心地從走廊下方的空隙裡探出頭,看見整個院子空蕩蕩的,漫天的血線不見了,大約下午三四點左右的陽光照亮了大半個院落,中心處的華美神龕建築在陽光下明亮燦爛。
如果不是附近的一片血跡殘留,她幾乎要以為昨晚的噩夢真的隻是一個夢。
忽然間,院門處有了動響。羅玉安迅速把自己藏了回去,她聽到院子裡進來了好幾個人,每一個人都很沉默,儘量放輕著動作,那兩位老太太壓低了聲音說:
“一定要把那個人找出來!”
“已經被她影響了氏神的結繭,不能再讓她在這裡打擾氏神休憩!”
“動作都快一點,就算氏神已經開始‘入睡’,也不能打擾氏神太久。”
“氏女,找到人怎麼處理?”
“殺了。”
這些冷漠的對話就在她頭頂,羅玉安顫抖了一下。隨時隨地會被找出來殺死的恐懼讓她努力把自己往縫隙裡蜷縮。可是她又很清楚,這個院子隻有這麼大,她很快就會被找出來。
將絕望的目光投向神龕,羅玉安心裡出現一個瘋狂的想法——如果藏進那裡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