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移開櫥櫃。
“嘎吱――”拉開那扇嵌在地板上的木門。
一股潮濕發黴的味道撲麵而來, 像是蛛網黏在了臉上,揮之不去。除了木頭的黴味,似乎還有一種特殊的味道, 是鏽味?還是淡淡的腐味?
那些味道太混雜了,令人分辨不出。
梅栗看見自己提著燈, 一步步走進了黑暗的地下室。木質的樓梯隨著她的腳步輕響著,火苗搖晃,腳下的影子張牙舞爪。
漆黑的地下室裡, 一切都看不清晰,隻有一盞幽幽的燭火,與她的提燈交相輝映, 那燭火散發出一種仿佛不存在於此時空中的老舊光芒。
那光芒靜止著, 它照亮的人也是靜止的。燈光之下,躺著一個閉目的少女。
少女臉色青白, 毫無聲息,是一個死人。
那是――梅莉!
梅栗猛地睜開眼睛,一陣恍惚頭疼,過了一會兒她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被子包裹的身體汗濕, 抬手按在額頭上時, 也摸到了一手的冷汗。
側頭看窗外, 時間比她往常起床的時間要晚一點,熱烈的太陽已經照進了屋子裡, 將窗前的書桌和地板照出一片明亮的光。
起身換衣服,一邊紮頭發一邊走下樓。走到一樓, 梅栗腳步頓了頓, 看向角落的小櫥櫃,很快又移開了眼神, 去開了廚房的側門和大門。
秋末的陽光十分難得,暖烘烘的太陽驅散了噩夢帶來的恍惚,梅栗在陽光中伸了個懶腰。
今天她要拆洗被子。從赫莎那裡得知,這裡的冬天濕冷,很少有機會能晾曬被子,所以趁著這幾天的陽光好,被子要反複曬過,冬天蓋著才會柔軟蓬鬆。
熱鬨了好幾個月的金雀花已經凋謝了,花園裡失色許多。但是在梅栗眼中,那些凋謝的金雀花枝椏上,有更加令人好奇的東西。
像是花苞一樣的東西結在金雀花枝條上,赫莎看不見,隻有她能看見,所以大概又是那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今天她把被子抱下來曬,隨意一瞥,意外見到金雀花枝條上的“花苞”們綻放了。
她走過去低頭細看,見到那些綻放的花苞裡麵,蜷縮著手指那麼大小的金色小人。
梅栗:“……”
她沒有理會,自顧自去做自己的事,忙了一陣再過來,那些花苞已經空了,那些和太陽光一樣燦爛的小人則嘻嘻哈哈趴在她晾曬的被子上翻滾。
梅栗走過去,它們也不跑,舒展著身體曬太陽。
好奇之下,她伸手摸了一下距離最近那個小人的肚子,一瞬間她的手指就被燙紅了,像是摸了一塊火炭。
……這什麼東西!
.
“赫莎,我忽然想起來以前聽過的一個故事,就是長在金雀花枝條上,金黃色拇指大的小精靈……記不太清了,似乎是這樣,你聽說過嗎?”
“嗯?好像沒有,我回去問問奶奶,她什麼都知道!”
奶奶不愧是奶奶,赫莎從她那裡就得到了完整的答案。
“奶奶說那是日光妖精,金黃色的金雀花開放的時候吸收了很多陽光,枝條上偶爾就會長出發光的花苞,等到冬天即將來臨,日光妖精就從花苞裡出來了。它們喜歡陽光和火焰,冬天還會躲進人們的屋子,藏在壁爐火焰裡呢。”
“如果冒犯了它們的話,它們會在冬天的火爐邊,把你的裙子燒出一個個小洞!有的日光妖精可能還會故意用火焰點燃你的屋子!”
梅栗:“……燒屋子?”是這麼暴躁的老哥嗎。
赫莎:“對啊,鎮上的勞倫一家,就總是說他們以前的屋子是被日光妖精燒的,不過他們愛騙人,大家都清楚,其實是他們家小兒子玩火才燒掉的。”
各種各樣妖精怪物的傳說,有一些可能是真實的,但也有一些,隻是人們無法解釋發生的事,或者想要推脫責任,所以全都編排到非人生物身上。
“啊,我也好想見一見日光妖精啊,老一輩人都說我們這裡有各種各樣的妖精,我們怎麼就見不到呢!”赫莎拍著晾曬的被子說道,絲毫不知道她手掌拍下去的地方,幾個日光妖精小聲笑著躲開。
梅栗移開視線,舉著自己被燙出一個小水泡的中指,也裝作自己看不到這些小家夥。
那水泡長在指腹上,做事都不方便。
天氣冷了之後,梅栗再也不去小湖泊遊泳了,隻是還會經常往森林邊緣轉一圈。沼澤怪物偶爾消失,其餘大部分時間都在那裡。
梅栗散步過去,果然又遇上了沼澤怪物。
“你看,手指上燙了個水泡。”梅栗伸出手指,放在灰色的眼睛前方晃了晃。
沼澤怪物緩慢地湊近她的手指。
梅栗覺得他可愛,順手就把那根手指按在了他臉頰上。
涼冰冰的,能鎮痛。
回到家,梅栗才發現自己先前的行為,簡直就是在撒嬌。
“……我這是乾嘛呢!”她自言自語,敲了下自己的眉心。
就算向他撒嬌,傻乎乎的泥巴天使又不會給什麼反應,撒了個寂寞啊。
這天下午,彩霞漫天,梅栗在自家的花園裡修剪枝椏,看見沼澤怪物披著落日雲彩的光從森林裡走過來。
他瘦長的身體剪影從森林中分離,鑲上暖橘色的邊。
不是夜晚,不是下雨,沒有踩著泥潭出現。他就尋常地走在草叢中,帶出一地的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