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這麼一遭奔波,她身上全是泥,走到半路就難以忍受,剛好路過一條小溪,梅栗從沼澤怪物身上跳下來,走到溪邊去清洗身上的泥。
她掉了一隻鞋,另一隻鞋在沼澤和泥裡踩來踩去,也幾乎沒了原樣,變成一隻灌滿泥的鞋子。
腳底細小的傷口在水流的衝刷下隱隱作痛,梅栗抬起腳朝一旁的沼澤怪物揚了揚。
“你看,都流血了。”
沼澤怪物又露出那種好像被罵了的憂鬱感,巨高的身體朝她傾倒下來。
梅栗發出一連串唉唉唉的叫聲,差點以為他要來一個當場倒塌把自己壓倒,最後發現他隻是軟趴趴地耷拉下來,大半個身子虛虛搭在她膝蓋上。
梅栗想摸他的頭,可惜摸不到,就順手摸了摸他的腰。
滑滑的,像在摸雕像。
“你剛才哭得那麼恐怖,是怎麼了?因為瑪吉大嬸的屍體在沼澤裡?”
“是的,人類的屍體留在沼澤裡,他會很痛苦,就像是身體裡有一個傷口在腐爛,那是汙染源。”
突然聽到來自身後另一道聲音的解釋,梅栗愕然之下扭頭看去。
隻見身後草叢搖晃,被人撥開,露出一個大約十厘米高的灰黑色皮膚小人。
小人穿著落葉做成的衣服,小小的臉上神情嚴肅,在它身後,接二連三有和他長相相似的小人從草叢裡走出來,粗粗一看,起碼百來個。
擠在一起像一堆剛捏的泥人。
“我們是住在沼澤裡的沼澤妖精。”沼澤妖精朝她彎了彎腰,“我們聽到沼澤的哭泣,所以從地底來到這裡,準備幫助他清除人類的屍體,沒想到你已經幫他清理了。”
除了這第一個人開口說話,剩下的泥巴小人都一言不發地看著她,還真有點沼澤怪物看人的精髓。
沼澤妖精?梅栗看向用長長一條攔腰搭在自己腿上的沼澤怪物。
這有一條沼澤怪物,怎麼還有一群沼澤妖精?
梅栗:“從前也發生過這樣的事?都是你們幫他把沼澤裡的屍體撈出來?”
“是的,因為他無法自己清理屍體,所以需要我們幫忙。他是製造沼澤的存在,是沼澤本身,對於我們來說,就相當於我們的父親,幫助他是我們應該做的。”沼澤妖精板著臉一板一眼地說。
梅栗:“……父親?”
沼澤妖精:“是的,我們敬愛的父親!”
那我豈不是……突然當媽?
沼澤妖精們沒能通過她微妙的神情看穿她在想什麼,他們似乎隻是單純地來探望一下老父親。
他們的“老父親”終於從她身上站起來,接近三米的高度和這些十厘米小人比起來,越發高大,隻是從雙方的神情上來看,十厘米小泥人們反而更慈祥一點。
一群小泥人在沼澤怪物腳下繞來繞去,交流了一陣,覺得他一切還好,放心地準備離開了。朝著梅栗點點頭,排著整齊的隊列,有序地鑽進草叢,原路返回。
此時,夜晚過去大半,很快都要天亮了。
梅栗手腳冰涼從溪水中站起來,一夜沒睡的困倦讓她走起路都搖搖晃晃。
“你要送我回去,你蹲下來一點。”
梅栗不客氣地爬上沼澤怪物的背,反正衣服上有很多泥,她顧不上那麼多,腳底劃傷的地方還疼,又走了一天的路,渾身酸痛,靠自己是走不動了。
高高的沼澤怪物背著她,走進了黎明前的晨霧中。
天空是蒼茫的深藍色與青色調和的顏色,白色的煙霧將她們與樹林一起籠罩起來。
沼澤怪物背著她走過樹林,開著花的樹梢在她身側,一抬手就能摘到。
被折下花枝的樹葉抖落一排露水,灑在她們身上。
清晨的鳥兒往樹叢裡啾鳴,梅栗幾乎就這麼在輕微的搖晃中沉入夢鄉。
快要睡著的前一刻,沼澤怪物在花園外停了下來。他越過花園的柵欄,把半個身子都探進了花園,趴在他背上的梅栗就那麼直接給他送進了花園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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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呀――”門扇輕輕響了一聲,梅栗睡眼朦朧,提著隻剩一隻的鞋子走進屋子,動作輕巧地準備上樓。
屋子裡黑漆漆的,隻有窗戶照進來的一點光,梅栗一抬頭,瞧見樓梯邊靜靜站著一個人。翠綠色的眼睛像是貓一樣,在黑暗裡散發著幽幽的光芒。
梅栗嚇了一跳,瞬間醒神了。
是佩格夫人,她看著她狼狽的模樣,說道:“你身上的泥土味,太重了。”
梅栗:“……不小心掉進了泥潭裡,弄了一身泥。這個時間,夫人您沒有休息嗎?”
佩格夫人意味不明地打量了她一陣,回去了自己的房間。
借著黯淡的光線,梅栗忽然發現,她枯草一樣的頭發仿佛恢複了些鮮豔的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