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當真備了一塊乾布專用作擦苦生, 其他地方不好擦,頭臉和手總會打理好,一段時間下來, 羅玉靜梳著苦生的亂發,覺得似乎順滑黑亮了些, 沒從前那麼亂了,再看臉和手,白皙有光澤。
――你還真的需要盤啊。
不過擦著擦著, 她發覺苦生越擦越香,那透骨的香味越擦越醇厚。
苦生靠在樹根上,任由羅玉靜給他擦手, 擦著擦著, 他忽然見羅玉靜盯著他的手,悄悄捏了捏他的指骨與腕骨, 輕聲嘀咕:“……這個香味……做手串。”
苦生一驚:“你竟想用我骨頭做手串!”
羅玉靜抬手把乾布扔他臉上:“你傻了嗎?我是說我給你做個手串!”
苦生覺得麻煩,拒絕道:“不必,戴著麻煩。”
羅玉靜一愣:“……朽木!爛木頭!”
苦生:“可惡,好端端為何又罵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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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生又去尋安魂木製香時, 羅玉靜在一旁磨木頭珠子, 做了兩串手串。
羅玉靜捏著他的手給他套上了一串木珠手串:“你要是拿下來我就每天催你洗澡。”
苦生看一眼她自己手腕上被袖子半遮半掩的手串, 也不知是被她的“威脅”嚇住,還是因為其他原因, 沒再吭聲,任由那木珠串掛在自己手腕上, 逐漸染上身上的香味。
又到冬日, 趕路時下了大雪,苦生不要傘, 自己落了一身雪。羅玉靜替他將雪拂去,不許他再淋雪。
“是你說貴重木頭不能水擦,那就更不能落雪了。”羅玉靜說。
“這不一樣。”苦生還待再說,羅玉靜又是一句,“如果你一定要把雪堆滿身,就代表你完全可以洗澡,以後我洗澡你也要洗。”
苦生記得,自己剛將她帶走的時候,常威脅她,可如今,二人卻是不知不覺調換了位置一般。
不許他披雪淋雨的人,為他添置了蓑衣鬥笠。不論是冬雪春雨,都要將他藏在蓑衣與雨傘下,不讓他被雨雪侵蝕。
為他擦拭的手,比覆蓋滿身的雪更溫暖柔軟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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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春去秋來,寒來暑往,又過了三年。
羅玉靜仍舊穿一身素衣,然而比三年前更顯得淩厲,那“白大仙”的名頭也更響亮。去的地方多了,增添許多誅邪的經驗,羅玉靜的符與劍能誅滅的邪祟更加厲害。
為此,苦生不得不緊緊盯著她,免得她一不小心把自己的小命給玩完了。
鑒於在苦生身邊耳濡目染,羅玉靜某些方麵真如苦生教出來的一般,對上任何邪祟她都無所畏懼,一身是膽拔劍便上。
――苦生便是這個德性。
無數次追邪祟追到井邊,看到羅玉靜一馬當先去到井下,苦生疾奔到井邊,撐著井口往下喊:“給我上來!”
三年前,苦生還隻能在距離井口三米外轉圈,三年後,他已經能走到井口。一切都是因為如今日這樣的事發生的次數太多了!
饒是苦生對井著實厭惡,可一次又一次看到羅玉靜往下跳,他如今都分不清是忌憚井更多,還是忌憚二話不說跳井的羅玉靜更多。
兩年前的某一日,羅玉靜追殺一隻妖怪去到井下。那妖怪狡猾,在井下與她纏鬥,苦生左等右等不見人出來,再嗅到血腥氣從井下傳來,怕她出事,隻得往井邊走。
雖說不等他克服對井的厭惡,還沒走到井邊,羅玉靜就出來了,但那一次之後,這樣的事就接二連三。
最凶險的還要數一年多前,羅玉靜發現人家井下有一隻水鬼,下去誅殺,誰知底下除了水鬼還有妖盤踞,她陷在底下出不來……便是那一次,苦生克服陰影走到了水井邊。
腳剛踩上井口,羅玉靜冒出一個流血的腦袋,對他說:“你過來做什麼,在一邊等著就行了。”
後來,這般的事又發生了兩次,因此他現在可以一點猶豫都沒有,直奔井口。
眼見羅玉靜又從井口探出身來,苦生用力捶井沿:“你怎又跳下去了?我之前如何與你說的!”
羅玉靜渾身濕淋淋,今日這井裡有水,她弄了一身濕,扒在井口和苦生說:“你說不能跳井,但今日這又不是厲鬼,一隻小小的怨我能對付。”
苦生:“你自己數數,這是第幾次了?”
羅玉靜:“這怎麼數得清?”
苦生懷疑道:“你莫不是故意的?”
羅玉靜張嘴,打了個噴嚏。
這年冬日嚴寒,滴水成冰,在井裡渾身濕透,又出來吹了冷風,衣衫在身上凍結成一團,羅玉靜沒抗住生了病,臉頰燒得通紅。
野廟透風不好休息,苦生隻得帶她去住客店。羅玉靜燒得迷迷糊糊,嗅到熟悉的香味,不停往那邊擠,再加上身上發熱,下意識想找些涼涼的東西降溫,如此一來坐在床邊渾身散發冷香的苦生,幾乎被她撈進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