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知道怎麼講?”
小孩看了一眼青年,道:“父親正在給孫兒講,來了客人就停下了。”
原來自己這個不速之客打擾了父子間的授課,江安義歉意地看了一眼小孩,不知怎的,想起自己這麼大時父親給自己講解夫子語的場景來。
“啪”的一聲響,嚇了眾人一跳,範先生操起竹杖,重重地在地上一敲,喝道:“還不快去給誌昌講課,在這裡做什麼。”
青年隻得起身,歉意地看了一眼江安義,道:“父親教訓的是,孩兒這就去。”說著拉著小孩進了
側屋。
江安義愕然,這就是傳說中令人景仰的範先生嗎?難怪在路上那老者會罵他是瘋子,普通人家也沒有這樣的待客之禮,何況範先生是當代大儒。
範炎中呼扇著鼻翼喘了半天粗氣,用手一推桌上的書信,道:“鄧浩南的意思我知道了,他想讓我收你為徒,但老夫已經發誓再不收徒,這件事休要再提起。”
江安義傻了眼,進門來自己隻問了聲好,思量的種種情形都沒有派上用場,希望就直接破滅了。沉默,尷尬的沉默。江安義的心一直往下沉,原來所有自以為是的騰飛其實是在往下墜落。
看了一眼呆若木雞的江安義,範炎中眉頭緊皺,道:“老夫生平不欠人情,欠鄧浩南的人情自然要還他。這樣,我有時會教我兒師本,你不妨在旁聽聽,能學到多少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不等江安義回應,範炎中站起身,大聲叫道:“師本,師本。”
青年從側屋跑出,範炎中吩咐道:“你帶這小
子到客房住下,我到外麵去散散心。”說完,拄著杖,自顧自地離開。
青年一直在側屋聽著動靜,看著江安義笑道:“看來家父收下江賢弟了,跟我來,我帶你去住的地方。”
江安義苦笑,這也算收下,這情況與當初在餘府旁聽差不多,隻是範先生比餘師可厲害的多,當然這位範師本比餘家四秀要和氣得多。
範師本很健談,一路行來笑語不斷,“家父二年前告病還鄉,實際上是被逼無奈辭官回家。到家中後,家父病了一場,病愈後變得暴躁易怒,大夫說是心火過旺,當清心靜養。於是家中便在此購置了處宅院,讓家父休養,可惜見效不大。”
範師本說著歎了口氣,江安義恍然大悟,我說範老爺子怎麼跟傳說中的相差那麼大啊,原來是生病了,這就難怪了。江安義問道:“可曾找尋良方?”
“唉,方子開了不少,但家父就是不肯用藥,說他這是心病,沒藥可醫。”
住處很簡陋,和江安義以前的茅屋很相似,範
師本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家中少有來客,過於簡陋了,江賢弟莫怪。家父授課時我來叫你。”
很快,江安義就領略到了範炎中授課的“風采”。
這是第二天的上午,範炎中開講“禮”,和餘知節的旁征博引不同,範炎中的講課言簡意賅,直指核心。授課的方式如同庖丁解牛,三下五除二就將整個要義分解得清清楚楚,但如何運刀,怎樣使力,所涉的典故、用辭一概不解釋,江安義自問在書院時讀了不少書,但這場半個時辰的課僅聽懂了一半。
顯然範師本早有預料,問了幾個不懂之處,範炎中不耐煩起來,喝道:“蠢才,這麼簡單的問題也要問,回去讀讀…”,報出一長串的書名,然後離開。江安義的記性不錯,基本能記住,和範師本對了一下,兩人到書房找書。
三天後,範炎中再次開講,先隨口問了幾個上次開講中的問題,這段時間範師本和江安義沒偷懶,該看的書都看過了,兩人的記憶力都不錯,問的問題都答了上來。
範炎中繼續開講,講完後又丟下一串書名。就這樣在範炎中的壓力下江安義快速大量地讀書,半個月後,居然比在澤昌書院一個月讀的書還要多。
範府不在近水村,每旬範師本都會帶著兒子回富陽縣與家人團聚兩天,範炎中不回去,這時近水村的宅院除了範炎中和江安義就剩下兩個老仆照料起居。
二十二日傍晚,天氣不錯,範炎中心情也不錯,叫江安義肩扛魚竿、腰掛魚簍,他要去雲水潭邊釣魚。
雲水潭就在村邊,泉水從山間彙聚成瀑布注入其中,清瑩澄澈,映雲入鏡,滿溢而出,逶迤向南注入秀水中。潭深五六丈,雜木枯葉鬱積在潭底,成了魚兒們的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