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賠幾個錢唄,誰讓人家有錢,聽說縣裡的酥白璧都有江家的股份。”
“唉,江家祖墳埋得好啊,生了個會讀書又會做生意的大兒子,連帶著小的跟著享福。前兩年這小子還在我家放牛呢,誰能想到轉眼間換了命,老子豁出去,砸鍋賣鐵也要讓四小子去縣裡讀書,說不定也能像江家大小子那樣考個秀才。
…
江安義覺得臉上火辣辣地燒,被人指後脊梁的滋味不好受。妍兒聽不到這些風言風語,一個勁催促道:“哥,快點啊,二哥都看不見了。”
牽著馬,緩步從人群中走過,衝著那些臉上掛著笑容的鄉親打著招呼,江安義明白這些笑容多半是假的,這些笑容不是給自己的,而是笑給自家財勢的
,兩年前刻薄的話語同樣出這些人的口中。
離開大道,江安義騎上馬,帶著妍兒小跑了一段,看到安勇和東泉在前麵等他。見到哥哥,江安勇埋怨道:“哥,怎麼這麼慢騰騰的,我和東泉都等你老半天了。咱們比一下,你帶著妍兒,木炭跑不快,這次紅雲一定能超過你。”
江安義冷著臉道:“大路上人那麼多,你和東泉怎麼騎著馬亂跑,踩到人怎麼辦?”
“沒事。”江安勇滿不在乎地道:“我騎馬的技術可是老王叔教出來的,再說真踩到人賠些錢就是,怕什麼?”
江安義看著安勇,這還是當年在雨中脫下蓑衣披在自己身上的弟弟嗎?兩年時光對一個人的改變有如此之大嗎?江安義的心變得沉甸甸,自己這個做哥哥的失職了,要讓安勇真正無憂地快樂一生,有些道理還是要他明白。
心中有事,情緒不高,江安義帶著妍兒隨意地跑了一圈就回了家。妍兒看出哥哥有心事,乖巧地輕聲問道:“大哥,你在生二哥的氣嗎?其實二哥挺好
的,每次去城裡都記得給我和娘買東西,就是有點貪玩。大哥,你不要罵二哥好嗎?”
江安義搖搖頭,牽著妍兒的小手踏進正屋,邊走邊道:“哥不是生安勇的氣,而是覺得對安勇太不關心了,生自己的氣呢?”
生自己的氣,對妍兒來說過於深奧,既然不是生二哥的氣妍兒就放下了心事,笑道:“二哥給我買了好多娃娃,還有老虎、兔子,我去抱來給你看。”
正屋內大舅和二舅正和江黃氏說話,看到江安義進來,大舅笑道:“安義,我和你二舅商量請你吃個飯,這宅子建起來你還沒來過家裡,今天上我家,明天上你二舅那,老三不在家,他那裡等他回來再說。”
二個舅舅穿著時下流行的員外白涼衫,顯然還有些不習慣身上的長衫,時不時地用手扯上一扯,露出幾分窘促來。江安義總覺得穿員外衫的兩個舅舅不如穿著粗布短衫的舅舅來得順眼。
舅舅相請,那還有什麼說的,一家人早早地提著東西上門,就在自家宅子旁邊,依次排開的三座三
進的宅院,分彆是三個舅舅的新家。宅院間的院牆開著角門相通,平時走動非常方便,這次是做客,一家人走大門。
折扇和酥白璧的紅利,江黃氏每個月都分出兩成給了三個兄弟,酥白璧的利潤驚人,即使是兩成利潤,分到每家都有幾十兩銀子,再加上家中小孩在外做事的收入,三個舅舅家也闊了起來。
為了歡迎自己,舅舅不餘餘力,山珍海味美酒佳肴流水般地端上來,舅媽大聲地呼喝著仆婦小心手中的碗碟,這些是三舅托人從端州買來的上好瓷器,自家也有一套。三舅特地從城裡趕了回來,舉手投足間帶著從容自信,三舅媽哭哭啼啼地向他訴說三舅在城裡找了個小婆,表兄妹穿起了絲衣,毫不愛惜地將油手揩在衣服上…
燈光下,江安義覺得心煩氣躁,這幾天的種種讓他心神不寧,自家和舅舅家散發出暴發戶的銅臭味,沒有積累的富貴是不會長久的。看著搖曳的燭火,江安義的心飄忽不安。
書桌旁,怎麼也靜不下心來,總想起安勇縱馬
的情景,安勇已經不小了,自己不能再縱著他,再縱他是害了他,史書上記載著莊公和其弟共叔段的故事可不能發生在自己身上。
平安喜樂,是自己要為家人帶來的幸福,不過,窮家乍富,暴露出隱患,財富可能反成取禍的根源。要想富貴長久,就要立出些規矩來,讓家人照規而行。過年時自己跟三舅提過要辦家塾,現在看來要馬上實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