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一知半解,見眾人叫好,自然也高聲叫好,傳令道:“剛程司儀美酒一杯,舞女且歌且唱,慶此清秋。”
歌舞起,歡宴推向高潮。有程明道打先鋒,眾人一個個不甘落後,像孔雀開屏般在太子麵前展示自己。隻可惜太子僅有十歲,鑒賞能力有限,強打著精神一遍遍地叫好、賜酒,座中諸人越發像打了雞血般興奮。
趁著歌舞的空檔,太子打了個哈欠,低聲對身旁的安壽公主問道:“姐,怎麼還不見姐夫出來啊?”
韋祐成與安壽公主的婚事已經走過了第二步“問名”,舉國上下都知道安壽公主要嫁給韋相之孫韋祐成,所以太子毫不避忌地稱韋祐成為姐夫。
安壽公主紅著臉瞪了眼太子,道:“急什麼,你不知道‘好飯不怕晚’嗎?”雖然嘴裡這樣說,心裡還是有些發急,安壽站起身,往韋祐成坐的方向張望。
韋祐成今日和江安義、張玉誠坐在一處,三個是同科前三甲,此次又都被選為崇文館直學士,關係自然比其他人密切,三人在一起聊得正歡。看眾人紛紛寫詩作賦,韋祐成並不在乎,他自己精心準備了篇《月賦》,韋相看過後都拍案叫絕,讚其文采斐然。
不過,韋祐成不想急著出手,一來留在後麵可以壓軸,二來想先看看江安義所做,江南詞仙之名可不是蓋的,不知自己的賦能不能壓倒江安義所做的詩詞,韋祐成既擔心又期盼。
江安義也不急,中秋月的詩在妖魔的記憶中大把的是,隨便掏一首都能技驚四座。廣明大師勸自己茶斟七分,留三分餘地,自己的詩好,也要讓彆人的詩揚揚名,在太子麵前露露臉。
安壽公主張望的身影被韋祐成發現了,他的一隻眼睛就盯著安壽公主呢,見公主找自己,知道該自己出場了。等歌舞一停,韋祐成快步走進廊下,向太子深施一禮,然後深情地望了一眼公主,朗聲道:“太子殿下,臣有感於今夜良辰美景,有《月賦》一篇
,請太子和諸公指教。”
“…若夫氣霽地表,雲斂天末,洞庭始波,木葉微脫。菊散芳於山椒,雁流哀於江瀨。升清質之悠悠,降澄輝之藹藹。列宿掩縟,長河韜映,柔祇雪凝,圓靈水鏡。連觀霜縞,周除冰淨。君王乃厭晨歡,樂宵宴,收妙舞,弛清縣。去燭房,即月殿,芳酒登,鳴琴薦…”
“好,好”,叫好之聲不絕於耳。安壽公主緊盯著月下玉立的愛郎,風度翩翩,卓爾不群,禁不住兩隻眼睛中滿是星星。
耳邊傳來太子俏皮地調笑聲,“酸,真酸,姐姐你真好牙口,也不怕被酸掉了牙齒。”
安壽公主顧不上反駁弟弟,豎起耳朵傾聽,唯恐錯過了愛郎嘴中吐出的每一個字。
待韋祐成誦完,掌聲如雷,太子興奮地起身道:“韋卿大才,當年《京都賦》永昌為之紙貴,今日《月賦》怕是又續佳話。來人,賜酒三杯。”
申國公親自端著酒來到韋祐成麵前,笑吟吟地
道:“祐成,莫要辜負了安壽。來,滿飲三杯。”
韋祐成恭敬地行禮,肅容道:“祐成不敢,也不會。”
《月賦》一出,其他人都沒有了做詩作賦的興致,倒是太子來了興致。他聽過江安義的詞名,對這個三元及第的狀元郎充滿了好奇,父皇更許以國士之稱,在座諸人恐怕隻有江安義是姐夫的敵手吧。
人同此心,整個麗華園中詭異地安靜了下來,眾人的目光投向了江安義。江安義正和張玉誠聊得開心,突然周圍靜了下來,兩人抬起頭,才發現成為眾人目光的焦點。
張玉誠笑著推了一把江安義,示意該他上場了。真是人太有才華,想低調都不成,江安義帶著幾分得意地起身,快步行到太子麵前行禮。太子從未見過江安義,好奇地打量著他,又時不時瞟一眼另一側的韋祐成,比較之意不言而喻。
“江卿,聽說你是江南詞仙,上次劉公公過壽說他最高興就是得到你的賀壽詞,不知今夜有何佳作
,孤洗耳恭聽。”太子興趣盎然地道。
申國公左手托著壇酒,右手拍拍江安義的肩膀,戲笑道:“萬戶侯,酒壯慫人膽,你要不要先來一壇壯壯膽。不管好壞,這壇酒你得給我喝掉。”
江安義笑著從申國公手中接過酒,揭去酒封,仰頭灌下,豪邁以極。太子看得眼睛發亮,伸手端起他的蜜水壺,學樣仰臉痛飲,被安壽劈手奪過,罵道:“你是太子,學那些粗人做什麼?”嘴裡罵著,自己也有一種舉杯痛飲的衝動。
隨手將酒壇拋開,江安義長嘯出聲,高聲吟道:“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彆時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裡共嬋娟。”
江安義原本想引用那首“小時不識月”,因為太子年幼,對白玉盤會感興趣,被酒一激,情不自禁
地念出了“明月幾時有”,感覺隻有這首詞才能抗衡《月賦》,當為“明月幾時有”痛飲一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