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大哥,這才正午,離天黑時間還早呢,再往前走一段,找個有水的地方,前麵應該有鹿,我還想吃吃烤鹿肉呢。”這小姑娘,吃上癮了。
江安義急著趁天黑前翻過山,這樣漠騎就不能趁夜色偷襲自己。但是看著緹珠滿是期盼的小心神,心一軟,點頭答應了。緹珠歡呼一聲,催馬向前奔去,江安義苦笑地在後麵追趕,這丫頭,哪有半點身為人質的擔憂。
緹珠歡快地用手撕扯著鹿肉,大塊地放在嘴裡嚼著。江安義想起來,自己還收著她的小腰刀,看刀的大小樣式,應該是用來割肉用的。馬上就要分彆,江安義從懷中掏出刀,遞給緹珠道:“還給你。”
果然,緹珠接過刀,開心地用它切割起鹿肉來。江安義隨口問道:“這把刀這麼漂亮,是你父汗送給你的嗎?”
緹珠的手頓了頓,道:“是我二哥送的。”
是利漫,江安義想起利漫就煩,再見此人恐怕隻有刀槍相見。緹珠已經了解到江安義是被二哥所陷害,知道兩人之間的仇隙不可能簡單化解,隻得歎了口氣,悶悶地吃著鹿肉。
見緹珠一副愁眉苦臉地小大人像,江安義笑著安慰道:“緹珠,男人間的仇怨女人不用管,小小年紀發什麼愁,當心長皺紋。”
玩笑沒有逗得緹珠開心,緹珠悶悶不樂地道:“大哥也是這麼說的,可是我已經長大了,有些事已經瞞不過我了。江大哥,你說我大哥跟二哥將來會互
相殘殺嗎?草原上的部落為了首領的位置,兄弟反目親人變成仇敵的事太多了,我真不想看到兩個哥哥為了汗位不顧親情。”
江安義唯有報以沉默,這樣的事情在王朝史上屢見不鮮,何況北漠生變對於大鄭來說是好事,江安義甚至期待這件事早點發生。然而,現在多了小姑娘緹珠,讓江安義生出幾分不忍來。
“大姐在我懂事前就出嫁了,嫁給了呼延部落,但她每年都會送東西給我,我跟大哥到過她那裡玩過一次,好遠啊。大哥從小就帶著我四處玩,我和大哥最親。”緹珠像是在喃喃自語著:“二哥常送些鄭人的東西給我,父汗、哥哥、姐姐都對我很好,我很快活。可是,可是父汗有一次喝多了酒,說將來他會死去,兩個哥哥就會為了汗位互相爭鬥,我好怕,我真的好怕。”
緹珠蜷起身子,將頭埋在膝蓋上,無聲地抽泣起來,無憂無慮的小姑娘內心深處其實埋藏著深深的擔憂。
當無聲的飲泣變成傷心的嗚咽,江安義不忍坐視,開口勸道:“每個人都會遇到難以解決的問題,我們隻要儘力做好自己該做的事就行了。”
“該做的事?”緹珠淚眼朦朧地抬起臉,道:“我覺得我自己好沒用,什麼事都做不了。”
“生在帝王之家,享受優越富貴的生活,必然也要承擔相應的責任。權力越大,負擔越重。”江安義想起陽王之女麗華公主來,此次和親又何嘗是她所願,原本這場和親的主角是安壽公主,但她的實力夠強大,以至於可以改變遊戲的規則。
想到這裡,江安義感慨地道:“想要解決問題,首先要先擁有解決問題的實力。”
緹珠像是被江安義點醒,喃喃地重複著江安義的話,破啼笑道:“江大哥,你說的真好,我知道該怎麼去做了。”
太陽已經快要接近山頂,不能再耽擱了,如果在入夜前不能進入山中,那麼追蹤而來的漠騎將把自己撕成碎片。江安義站起身,拍拍緹珠的腦袋,笑道
:“送君千裡,終有一彆。緹珠,對不起,你可以回去了,我也要走了。”
緹珠怏怏地站起身,將手中的花朵撚成碎末,嘟著嘴道:“走吧走吧,我才不會難過呢。”
江安義看著緹珠頭戴著金色的圓邊氈帽,淡藍的眼眸中滿含著淚水,風吹動她身上長長的裙擺,像隻帶露的鮮花。三天的相處,江安義深深地喜歡上了這個小姑娘,天真、活潑,就像妍兒。
張開雙臂,將緹珠摟入懷中,輕輕地擁抱了一下,江安義在緹珠的耳邊輕輕地道:“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緹珠妹子。”
緹珠再也忍不住離彆的惆悵,緊緊地抱住江安義,哽咽道:“江大哥,一路保重,以後有機會記得來看我。”
揮手自茲去,蕭蕭班馬鳴。江安義一口氣跑出四五裡,勒住木炭,回首望去,遠處,還能看見緹珠在不斷地衝著自己揮舞著手中黃絲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