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華江奔騰不息,江水拍岸的“嘩嘩”聲在黑夜清晰入耳,彎月已經向西,不知疲倦地在雲層中出沒,淡白的月輝給江麵上籠上一層薄紗。一條黑龍無聲地在江麵上遊動,鼓起的風帆是就像巨龍的背鰭高高豎起,無聲地露著猙獰。
吳彥浩手持堅盾,盯大眼睛緊張地注視著兩岸,探子回報安東大營在岸邊樹起了軍寨,寨中設有投石車。吳彥浩吃過投石車的虧,這種傳自西域的利器能將百餘斤重的巨石彈起,小點的船被砸中立時粉碎,衝出晃州時船隊被投石擊破二十餘艘,損折將士近千人,要不是大軍不敢久留,加上船隻載重有限,吳彥浩都想奪下幾個軍寨,搜羅幾輛投石車。
“下帆”,吳彥浩輕聲傳令,船帆降落,速度變慢,靠著水流的帶動船隻在江麵上緩慢地前行。月破雲出,吳彥浩隱約能看到數裡外聳立著軍寨,江風搖曳著星點的光亮,不知軍寨中的守軍是否睡著了。
吳彥浩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做了個手勢,眾人伏低身子,手持盾牌做好準備,但願能平安的渡過兩岸軍寨,順利到達南流縣,進入龐華山,自己事先派人聯絡了伏牛寨,有他們幫忙就不怕官軍圍剿。
突然,兩岸火把亮起,火花將江水映得紅通一處,“軋軋”聲入耳,是投石車。不好,官軍早有埋伏,吳彥浩大聲傳令:“船隻向南靠,弟兄們,拚死一搏。”
數道黑影掛著風聲朝船砸來,是投石。身旁的胖子嚎叫一聲,手持盾牌朝石塊迎去。
“胖子,小心”,話說半截石頭已經重重地砸在盾牌之上,鐵皮盾牌被砸得飛裂開來,胖子重重地向後摔去,萬幸胖子使得是巧勁,將石塊往左側推。石塊餘勢不減,“咵”的一聲將船板砸爛。
身後破裂聲、慘叫聲、呼喝聲亂成一片,無數火箭如雨般傾瀉過來,落在腳邊將船板點燃,吳彥浩知道這些船保不住了。“快往岸邊靠,不要減速。”岸邊的火把排成長龍,火光中官軍盔明甲亮,旌旗飄舞,是安東大營的兵馬。
心中最後一絲幻想破滅,吳彥浩的眸子中閃耀著紅紅的血光,狹路相路唯有以命相搏,置於死地而後生。船隻重重地撞在河堤之上,船上的人立足不移,吳彥浩借機騰身而起,像隻蒼鷹般撲向身前的官兵,長刀揮出匹練,鮮血濺在火上,濃濃的血腥味騰起。
“殺”,船隻紛紛靠岸,如猛虎般撲向岸邊的官兵,哪怕麵對刺來的槍尖也毫不退縮。槍紮入體內,來不及抽回,鋼刀便斬至,以傷換殺,片刻之間岸邊的官兵便潰不成軍。
投石機向江心投出巨石時,蘇光祖按劍在岸邊軍寨上觀戰,駐守南流的寧遠將軍何其遠笑道:“大帥果然料敵機先,算定叛軍今夜會前來偷襲,這些叛軍已是網中之魚。叛軍氣焰囂張,禍亂江南七州,朝庭折損數萬兵馬,張源官身喪叛軍之手,祝大帥半年無功,卻被大帥輕易平定,恭賀大帥,封侯之日可期。”
蘇光祖左手沾須,微露得色,叛軍中了埋伏,確實是給自己送了封侯的功勞,安東、安南都護府不比安北、安西,直接麵對漠人和西域,戰功不缺。若不是安南屯軍叛亂,自己恐怕隻能靠剿滅些山賊立些微功,所以安南和安東大營聽聞安南屯軍叛亂,不少人都喜形於色,百年難逢的立功機會來了。
祝謹峰父子兩輩坐鎮東南,軍中將領多出自祝氏之門,加上有曹景涵這個兵法大家幫著,祝謹峰去了鎮北大營反倒因禍得福被封為安南侯,此次安南屯軍叛亂,天子對他十分期許,以為派他前來安南之亂能迅速平定。誰知將近半年過去,安南叛軍不但沒有剿滅,反而有越演越烈之勢。
蘇光祖分析過叛軍作戰的戰例,不足萬人牽著祝謹峰的四萬人馬東奔西走、遊刃有餘,說明叛軍之中有高人,平心而論換了自己為帥不見得比祝謹峰做得好,更何況曹大家並不是浪得虛名。那麼隻有一個原因,率領這隻叛軍的吳彥浩有過人之處,看過吳彥浩的簡曆之後,蘇光祖暗自歎息,這樣一個有勇有謀的大將居然被迫去了屯軍,而且還隻是個校尉,此事過後,太尉府和兵部肯定要清查軍伍,防止再次出現這樣的事端。隻是陳弊已久,難以掃除了。
無論是蘇光祖還是何其遠都沒有把叛軍放在眼中,一隻由老弱屯軍和山賊水匪組成的軍隊與官軍相遇,從裝備、訓練上都遠不及,一直以來靠著遊擊之術躲避官兵清剿,真要正麵與官兵對上,一觸即潰。
戰局果然是一觸即潰,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潰敗的居然是官兵,看著叛軍如驅羊追逐著官兵,蘇光祖撚斷了數根胡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