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儲是天子家事,然而天子無私事,何況太子關乎國家安定,從江安義的本意來說希望天子早立皇長子為太子,安定人心。江安義沒有見過皇長子石守盛,田守樓的信中提過太子柔弱,不為天子所喜,但太後卻極喜歡這個長孫,宮中有傳言天子有意立皇次子石守齊為太子。皇長子之所以不為天子所喜,多半是因為熊皇後勸諫天子要親賢臣、尚節儉,不像程淑妃那般會查顏觀色,討天子歡心。
石守齊的生母程淑妃,也就是當年在長橋的歌女憐夕,江安義眼前浮現出那個千嬌百媚的身影,此女確實美豔,比欣菲等人都要強上三分,難怪天子對她迷戀。這個女子給他的印象並不好,京中傳言此女煙柳媚行、迷惑天子,江安義心生厭煩,憐夕與吏部侍郎程明道結為兄妹,互為倚助,讓江安義對她越生厭感。他雖然與程明道委與虛蛇,逢年過節讓田守樓奉上重禮,但程明道是佞臣幾為天下人所知。
韋祐成多次彈劾程明道收授銀兩,在吏部考評時弄虛作假,隻是天子對他信任有加,誰也沒辦法。腦中閃過年前收到的消息,化州進獻宮中的秀女雲如玉誕下皇子石守遠,被天子加封為婕妤,張先生曾笑稱如果皇長子成不了太子,這位石守遠倒是有機會。
腳步聲響,張克濟進入書房,江安義把熊執仁的信推給他看。
看罷信後,張克濟道:“此事主公還需慎重,若是按照誠意侯所說行事便是表明立場,乃是大忌。天子有意立皇長子為太子還有擁立之功,若是天子無意,這樣做遺害無窮。朝中兩相至今都未開口,主公就算一片忠心也會引來猜疑。誠意侯一向沉穩小心,看來也是被逼急了,才寫信試探主公。”
江安義苦笑道:“誠意侯這是病急亂投醫,這封信若被人知,他和我都難脫罪責。”
張克濟笑道:“我猜誠意侯寫這封信也沒有想要主公應答,隻是讓主公心中有數,在使得上勁的時候幫著用力罷了。主公遠在化州,對京中情形不了解,更無法對京中事及時做出響應,隻能靜觀其變。”
江安義拿起信湊近燭火,看著信化成灰燼。銀麵具映著火花躍動著,張克濟微微低著頭,腦海中想著天子的第三子石守遠。江安義鬆開手,灰燼飄落無聲,此一刻江安義腦海中閃過的也是石守遠。
…………
馮思延出關後按照何希桂繪製的地圖,在向導的帶領下帶著八千兵馬直撲戈壁最大的馬賊窩點-梟鎮。出征前下個功夫,馮思延對戈壁上幾個補給點了如指掌,這些補給點便是馬賊窩,什麼十裡範圍內不準動刀槍,這些規定對他來說有用嗎,官軍剿匪還用講什麼道理。擒賊先擒王,先一舉搗毀梟鎮,馬賊定然星散,剿滅殘餘便輕鬆了。
戈壁上三月的寒風依舊如刀,馮思延的心思如火。戈壁上有三股最大的馬賊,漠北鷹、黃蜂盜、黑煙煞,這三股馬賊的人數都超過了三千,其餘有名號的馬賊有四五十家,多的千餘人,少的百餘人,剩下的零零碎碎的多不勝數,但人數多不超過百人,用不著在意。
據龍衛的諜報,自打江安義在戈壁設立兩處軍鎮後,馬賊的空間受到擠壓,黃蜂盜騰恭立搶了尉車國的一座城池,改行做了城主,收過關稅過活了;漠北鷹的大頭領埃爾哥被江安義弄瞎了眼,鎮不住場子,手下馬賊四分五裂,漠北鷹已經成為過去;隻有黑煙煞趁機收並了不少漠北鷹的人馬,成為戈壁灘上獨一無二的老大,手下人馬近五千。其他的馬賊加起來大概也有五六千,不少小馬賊被逼得走投無路,有的甚至做起了商隊護衛,以前戎彌、尉車的邊軍會客串一下馬賊,現在生恐惹惱了鄭國,也不出現了。應該來說,江安義任經略使後,戈壁變得安生了不少,往來的商隊也多了些,所以去年化州的商稅才又有增長。
據線報,梟鎮是戈壁上最大的補給點,也是最大的馬賊窩,幾乎所有的馬賊都會派人在此駐點,這裡每天交易的贓物都超過十數萬兩銀子。梟鎮的勢力錯雜,即便現在黑煙煞最為強勢也無法梟鎮一手遮天,龍衛的細作三天前發來諜報,說梟鎮內吵作一團,是戰是守是逃眾說紛紜。聚焦在梟鎮左右的馬賊約有六七千人,不過馬賊終歸是馬賊,馮思延不屑地笑著,就算所有的馬賊集合起來與己交戰,自己也有信心擊潰他們,何況這些馬賊貪生怕死,不可能擰成一股繩跟自己挑戰。
在馬上看了一眼身旁沉默行進的大軍,管平仲在出兵上沒有為難自己,八千兵馬就給了自己四千輕騎。馮思延暗生感慨,管平仲帶兵確實有一套,安西大營的兵馬訓練有素,令行禁止,如臂使指,比起京中十六衛的人馬還勝一籌,能帶這樣的部隊打仗是主將的福氣。
想到福氣二字,馮思延火熱的心思再添一把火,按照自己的推斷,梟鎮最少有四五百萬兩金銀物資,把這些東西送到京城可解朝庭的燃眉之急,天子定然歡喜,隻要自己再打上幾個勝仗,管平仲就要奉旨進京了,安西大營就歸了自己,這份福氣就要降落在自己頭上了。有安西大營十六萬強悍的將士,自己就能東征西戰的資本,不光可以平定西域,延延不斷地把金銀送進國庫,還能奉命北上抗擊漠人,到時候最少封侯,說不定還能做個勇勝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