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罷野雞湯,江安義帶著石頭到街上逛了逛。富羅縣的夜來得特彆安靜,定更天不到街麵上便找不到幾個人了,打聽到威風赫赫的徐大爺住在西大街,江安義特地去徐宅看了一眼,普通的屋宇式大門,沒有上漆,露出棕黃的原木色,門左右擺放著上轎石,幾個漢子敞著衣襟正在劃拳喝酒。
《大鄭律》對官邸民宅的建築有規定,江安義看徐家的大門知道這位徐大爺並無官身。府門前高懸著紅燈籠,把門前照得血紅一片,露出不祥的色彩。江安義繞著徐府的圍牆走了一圈,徐宅很大,裡麵不時地傳來犬吠聲,看來養了不少狗。
第二天一早,江安義帶著石頭吃早點,離住處不遠有間粥鋪,生意不錯,坐滿了吃東西的食客。一邊喝著粥,一邊聽食客們家長裡短的議論,江安義收集著富羅縣的消息。一天轉下來,聽到的消息不少:
縣裡要來新的縣令了,原來的顏縣令是貪官,陳縣尉是酒鬼,李縣丞、劉主簿各掃門前雪,多事不管;衙門胥吏、衙役仗勢欺人,甘心做徐大爺的走狗…
江安義最關注的徐大爺姓徐名明遠,是富羅縣本地人,父母早亡,遊蕩在街頭做潑皮。徐明遠習過武,為人講義氣,敢衝敢殺,逐漸網羅了一批手下,成為了富羅縣最大的惡霸,放縱手下強買強賣,欺壓盤剝良善百姓,官府抓拿則由小嘍羅替罪。後來官府圖其賄賂,乾脆睜隻眼閉隻眼,越發縱容了徐明遠的氣焰。
顏縣令六年前到任後,徐明遠與顏縣令商定,每年付給顏縣令白銀若乾,並且繳納稅賦,整個富羅縣的藥材生意被徐明遠包下,外地來的客商隻能從徐明遠處購買藥材,藥農隻能將藥材賣給徐家,否則的話輕則沒收藥材,重則打傷人命。正因為徐明遠橫行霸道,藥商的利潤越來越少,這兩年來富羅縣采購藥材的商人越來越少了。
在街上轉了一天,江安義打定主意,新官上任三把火,這頭把火要燒的就是這位徐大爺。
掌燈時分回到客店,見大廳內有五個人飲酒聊天,看樣子是來采購藥材的客商。
“今年的貝母每斤價又漲了一百文,要二兩銀一斤了,賣價也就二兩一錢,算上路費和損耗,根本沒錢攢了,明年我也不來了。”
江安義事先看《富羅縣誌》了解過,富羅縣的盛產貝母,另外零星還有玄參、麥冬、元胡、白術等物,在大山裡還有人捉蜈蚣出售。
麵對江安義的是個絡腮胡子,壓低聲音道:“我聽說大興、新坡村一帶有人偷偷地賣藥材,貝母一千二百文,玄參隻要一千八百文,明天我想去碰碰運氣,總不能空跑一趟。”大興、新坡是富羅縣邊遠的村,都在大山裡麵,道路難行。
江安義耳目靈便,絡腮胡子的話語雖輕,他還是聽得真真切切,心想不如明天跟這夥藥商一起到村
鎮走走,說不定有什麼驚喜。於是,江安義走上前,深施一禮道:“諸位兄長,小弟不才也做藥材生意,不知能否容我一起商談。”
眾人見江安義身體強壯,膚色微黑,像是常經風雨的人,笑著請他坐下。江安義喚過夥計,多要了兩壺酒,又加了幾個菜,桌上的氣氛立時活泛起來。替眾人倒滿酒,江安義舉杯敬了一杯,然後道:“小弟是德州人氏,姓江,聽說富羅縣有上好的貝母,不料問了幾家藥鋪,價格都貴得出奇,這趟生意恐怕是要賠了。”
“誰說不是呢”,一個黃臉漢子歎道:“我是開醫館的,住在鄰縣寧平,這富羅縣的貝母是少不了的藥,所以每年我都要來買點。眼見得這幾年,貝母的價從一千文漲到二千文,翻了一倍,其他藥也貴了不少,再這樣下去我就要舍近求遠了。”
絡腮胡子憤然道:“都是這個徐藥霸害的,聽說他強購來的貝母僅花八百文,運到景陽府藥店能賣
到一千九百文,這一正一反,每年光貝母就最少能掙八千兩銀子,加上其他藥,少說也有一萬五六千兩白銀,咱們這些小藥商被他擠得沒了活路。”
“低聲,彆讓人聽了去,惹出是非來”,江安義對麵坐的青衣漢子滿麵憂慮地勸道,“大家喝酒,早睡早起,明天去大興村碰碰運氣。”
一天早,江安義就被叫起,城門剛開,眾人便套了輛車向大興村趕去,江安義騎著木炭,石頭騎著他的青馬,這主仆倆像是去遊山玩水的。大興村離縣城有六十多裡,一路山路崎嶇,路難行,風景卻不錯,青山翠拔,雲霧繚繞,溪水潺潺,鳥語清脆。
接近大興村的時候,老遠就見家家戶戶院中用竹席晾曬著像蒜籽般的貝母。幾個興衝衝地打馬進村,犬吠聲驚動了屋內的農人,不等江安義等人入院,農人先行吼道:“你們快走吧,藥材都被徐大爺訂下了。”
說話間,從村子中的一個涼棚下站起幾名喝茶
的閒漢,斜披著衣服晃著膀子走過來,高聲喝道:“哪來的混球,一點眼色都沒有,不知道這裡的藥材都是徐大爺包下的嗎?快走,彆討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