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安義見秦子雄真心為了自己,笑道:“秦兄
稍安勿躁,將我湃在井中的寒瓜撈一隻起來,給秦兄降降火。”
張克濟輕搖著紙扇,也在一旁笑道:“秦兄弟,你可將了我一軍,這是告我懈怠瀆職啊,主公恕罪。”
秦子雄知道張克濟是江安義的家臣,大鄭豪門世家都有蓄士的習慣,盧家就有謀士近百,不少人幫著盧家打點著產業,所以對張克濟稱江安義為主公並不意外。
寒瓜用托盤端來,江安義親手遞過來一塊,又遞給張克濟一片。張克濟收了折扇,咬食起來,江安義也顧自啃食,秦子雄心道,這是皇帝不急太監急,當事人沒事,我倒急吼吼了。一堵氣,吃瓜去火。
井水湃過的瓜分外清涼,一片瓜下肚秦子雄感覺暑氣頓消,猛然間想起這些天隨著江安義下鄉宣揚“合稅為一”的事來,他聽聞原秘書少監新任楚州刺史段次宗上任以來,奉天子諭推行“合稅為一”的改製,江安義在富羅縣所為自然也是天子所命,有這道
保命符在身,難怪江安義和張克濟一點也不擔心。
想到這裡,秦子雄丟了瓜皮,大聲叫道:“天色已晚,美食怎麼還不見上來。張兄,聽聞你的兩位如夫人善長音律,可否讓秦某一飽耳福。”
歌舞聲平中,秦子雄帶著三分醉意回縣衙,江安義和張克濟起身來到涼亭,江安義問道:“第二期的《富羅日記》可曾寄出?”
“主公放心,張某前日便派人送往景陽府的驛站,中秋節前一定能送到太子手中。”
大鄭在各州遍設驛站,傳遞官府文書和軍情,也可供來往官員途中食宿、換馬。普通驛站傳遞二百裡一日,急件為五百裡,最快的為八百裡加急,換人換馬日夜不停。從景陽府到京都一路都有驛路,二千多裡路有十二三天應該能到達。
江安義點點頭,眺望著星空,沉聲道:“張家和蘇家背後有人撐腰,要不然他們不敢上州府投書。說來好笑,當初我極力讚同設立銅匭,還上了本《諫行銅匭疏》,沒想到自身反倒遭陷,說來也是諷刺。
”
張克濟轉動著手中折扇,眸中閃著晶亮的光芒,半邊烏黑的焦臉現出獰笑,道:“此事背後無非是王縣丞和顏開辰,一個為了官一個為了財,張某估計顏開辰並未走遠,就在景陽府中興風作浪。”
“趙刺史是韋丞相的孫女婿,想來對大人的來因有所了解,不會對主公不利。不過,上次主公拜會刺史時,我看那何司馬麵有不愉之色,想是大人送他四瓶香水嫌少了。大人急著來富羅縣,也沒有拜望幾位參軍,想來是這些人對大人有意見了。”
“公道自在人心”,江安義淡淡地道:“這些短見之徒能奈我何,不去說他們。天子命我試行‘合稅為一’之政,這幾日我有所感,與先生商討一番,先生有空形成方案,我想在近期召集鄉正一起議議,儘快向天子呈報,明年開春便試行。”
張克濟見江安義眼望星空,神情惆悵,知道他又要思念欣菲了,笑著寬慰道:“主母來信不是說被天子任命為暗衛鎮撫嗎,她那邊不用主公掛慮,主公
要與主母早日團聚,可要將這富羅縣的稅賦翻上三番,可不容易。”
江安義臉上泛起自信的笑容,翻三番也不足萬兩,對他來說根本沒什麼難度,倒是人口是個問題,江安義的思緒轉到了新齊縣,想到了平山鎮,如果富羅縣能像平山鎮一樣富庶起來,或許能吸引人來。天子所說的稅賦其實都在其次,真正的意圖恐怕是“合稅為一”的改製,隻要自己將此事做好,天子定然會讓自己夫妻團聚。
景陽府司馬府,何銳從厚厚的文牘抬起頭,嘲弄地笑道:“這些刀筆吏,真是鐵嘴鋼牙,這一樁樁人證、物證俱在,沒有的事都能被他們寫成鐵案。”
王永慶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地諛笑道:“大人,隻要能有一雙點金手,何必過問是與非。”
厚厚的一疊暗訪證據擺放在趙叔綸麵前,趙刺史略翻一翻,道:“這麼說是證據確鑿囉。”
王永慶一臉正色地答道:“六件罪名皆查有實據,江縣令在富羅縣民憤極大,請大人示下。”
趙刺史笑道:“監督州縣官員、舉彈善惡是錄事參軍之職,何司馬,你掌管銅匭,江安義一案便由你攬總,本官就不逾越了,事後將結果告我便可。不過,本官要強調一點,江安義是三元及第的狀元,案涉於他,既不要放縱也不可冤枉,你等好自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