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方真苦惱地敲著桌子問道:“難道就無法可想嗎?”
韋義深反問道:“既然江安義把胥吏橫行不法之事告訴萬歲,不知此子有何對策?”
江安義還真在日記中寫了他對付胥吏的辦法,一是懾之以威,打死都頭張樸天,關押戶房房頭蘇國良,要求胥吏補齊庫房的虧空;二是提高胥吏待遇,讓胥吏有養家的能力;三是親自監督,減輕胥吏漁利的機會。不過江安義也在日記中苦惱,認為無法根絕胥吏犯法,隻能徐徐圖之。
石方真把江安義的辦法一說,眾人點頭。馬遂真搶先道:“臣有三策,治理胥吏。”選相的傳言眾人皆知,孔、陳、馬三人自然竭儘所能在天子麵前展現自己的才學,馬遂真先發製人。
“其一,天下攘攘,多為名利,胥吏亂為是因
為無法在仕途上晉身才轉為貪財。所以臣認為不妨考核胥吏的業績,清廉自守者不妨晉升其官職,讓其覺得政治上有前途,才不會為了小利誤了前程;其二,提升胥吏素質,既然胥吏能當官,不妨從童生和秀才中選其能者做胥吏,這些人讀聖賢書長大,操守肯定比其他人好;其三,加大懲罰,胥吏犯法為知法犯法,罪加三分,其所貪之利以十倍罰之,如不能償,則抄沒其家,發放其家人為奴償債。”
轉瞬之間馬遂真能想出三策,石方真很滿意,笑道:“馬卿片刻之間便有三策,不愧為捷才。”
馬遂真得了天子嘉許,另一旁的孔省心中不舒服,同為競爭丞相的對手,當然要表現自己的才學。孔省輕笑道:“馬中書郎的辦法雖好,實施起來卻難,人皆貪利,官員尚且會貪汙,何況小吏乎。再說童生、秀才怕是多不肯操胥吏業,而加重罪責,與《大鄭律》有違,亦不妥。”
石方真樂於看到臣下相爭,這樣他才好從中駕馭,於是笑問道:“孔愛卿,你彆光挑彆人刺,你有
何主張,不妨說出來與大夥聽聽。”
孔省笑道:“臣一時沒有好辦法,不過萬歲倒是給了個好辦法。”
“喔,朕何時說了什麼辦法?”石方真詫異地問道。
“萬歲不是讓段大人在楚州推行‘合稅為一’之政嗎,將田稅、徭役、雜捐等合為一體,這樣一來,胥吏沒了從中漁利的地方,治標又治本,方為上上之策。還是萬歲高瞻遠囑,燭照天地,微臣佩服。”孔省向天子拱手,做膜拜狀。
石方真被這記馬屁拍得開顏大笑,用手指著孔省罵道:“你就不怕彆人說你是佞臣。”
馬遂真心中想,不錯,孔省這小子就是個佞臣。
石方真看了一眼沉默無語的陳成濟,問道:“陳愛卿,不知你有何高見?”
陳成濟恭謹地躬身道:“微臣愚昧,倉促之間並無良策,請萬歲恕罪。馬大人和孔大人的法子都不
錯,萬歲禦決之後臣等遵照施行便是。”
馬、孔爭寵時,韋義深低垂著眼皮,似睡非睡地坐在凳子上,倒是陳成濟答無良策,韋義深抬頭看了一眼陳成濟。陳成濟在政事堂任左丞有六年了,向來謹小慎微,勤勤懇懇,不多言,不貪功,他一向認為陳成濟是個忠厚君子,不與人爭,今日卻猛然查覺不與人爭方為大爭。
天子問計,馬遂真和孔省都有出色表現,而孔省歸功於天子,更是勝過馬遂真一籌。然而天下英才何其多也,天子並不缺少出謀獻策之人,憑心而論,自己也能說出幾點來,馬遂真所說其實江安義也提到過,隻是未詳談。
這些主張都是對的,有用的,但身為丞相,他深知“上有政策、下有對策”,真正的難處不在想出計策而在於施行,陳成濟的回答表達了做實事的決心。天子事後思索,三人的高下立分,如果說真要選相,陳成濟為首選,其次是孔省,最後才是馬遂真。
看來,急於表功反落下乘,謹言慎行方為上策
。想到這裡,韋義深欠身補充道:“萬歲,胥吏之禍延續數千年,倉促之間難以根治,萬歲當慎思謹行,選用良牧,徐徐圖之。”
石方真無奈地攤開手,歎道:“投鼠忌器啊,馬愛卿、孔愛卿,你兩人召集弘文館和崇文館學士研討治理胥吏之策,報給朕和韋相;潘愛卿,吏部和禮部授官、考績之時需對官員傳授治吏之法;陳愛卿,等治吏之策出 台後,你挑選一些州縣試行。江安義既然首先稟報,就把富羅縣算上。”
得,江安義身上又多了件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