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九章鬆昌誦誌(2 / 2)

變臣 宇十六 5207 字 9個月前

叫好聲中,江安義踏入樓內,迎麵是白雲鬆鶴圖,旁邊雕屏刻著張士成的詩:湖光瀲灩泛蓮荷,款乃漁郎慣此過;笛韻吹殘紅蓼岸,櫓聲搖出錦鱗窩。另外一邊的屏風空白著,粘著白紙,下麵擺著筆墨,顯然是等江安義作詩。

江安義興至盎然,提筆在手,眾人屏息以待。

隻見他走筆龍蛇,在屏風上的白紙上上寫下:“湖光秋月兩相和,潭麵無風鏡未磨。遙望鬆昌山水翠,煙雨秋深暗自波。”

有人將江安義所書的詩大聲向著樓外的眾人誦讀。片刻之後,樓外響起整齊的誦讀聲,聲音飄到登上三樓的江安義耳中,怎能不醺醺然、飄飄然。不過,江安義今日來可不是寫副對聯,提首詩這麼簡單,他要寫點東西給遠在京城的天子看。

憑欄觀景,微風徐來,放眼遙望,湖水向東,不禁讓人意興遄飛,豪情滿懷。江安義笑道:“登高望遠,怎能無酒,拿酒來。”

酒事先備好,明月香。開壇後酒香凜冽,正適合此情此景。江安義舉杯遙向山水,高聲呼道:“敬天地君王,諸君飲勝。”

酒飲儘,又倒滿,江安義有心謀一醉,與敬酒之人酒到杯乾,片刻功夫便有些腳步踉蹌,三分醉意了。秦子雄扶住江安義道:“安義,再喝就醉了,樓上風大,容易醉酒,咱們下樓去吧。”

“我沒醉。”江安義推開秦子雄的手,醉眼朦

朧,清秀的臉上現出狂狷之意,那雙挑起的眉頭下一刻便要展翅飛去。

“豐樂十三年,江安義貶官富羅縣,越明年,政通人和,百業俱興。惜鬆昌美景荒廢,乃令人疏浚,建樓於湖畔,江某不才,作文以記其盛。”

起初,眾人以為江安義在發醉語,但聽到“江某不才,作文以記其盛”時,大夥安靜下來,知道江安義又要做文章了,不知下一刻從這位名滿天下的才子嘴中有什麼佳作冒出,會不會是一篇媲美《黃羊銘》的名篇。也有人看到江安義醉態十足,惡意地等待江安義胡說八道,當眾出醜。

“吾觀麗州勝狀,在鬆昌一湖。銜遠山,吞昌江,浩浩湯湯,橫無際涯;朝暉夕陰,氣象萬千。遙想昔日遷客騷人,集於湖上,覽物懷人,縱情山水,得無異乎?”

眾人聽著江安義的吟誦,廖廖數句,便將鬆昌湖的美景儘收筆下,真乃狀元之才。有人拿著紙筆在記錄著,等待著江安義繼續吟誦。

江安義舉起手中杯,一飲而儘,長聲嘯道:“

若夫霪雨霏霏,連月不開,陰風怒號,濁浪排空;日星隱曜,山嶽潛形;商旅不行,檣傾楫摧;薄暮冥冥,虎嘯猿啼。登斯樓也,則有去國懷鄉,憂讒畏譏,滿目蕭然,感極而悲者矣。”

無意之中江安義運起了內勁,聲音穿透長空,樓外的千餘人聽得清清楚楚,不少人感傷心事,淒然淚下,劉九思想到江安義屢立功勞,反被貶為富羅縣令,以為江安義感懷身事,不禁為之歎息。秦子雄慨然而歎,想上前安慰幾句,又恐擾了江安義的思緒。

“拿酒來。”江安義喝道。有人送上一杯酒,江安義將酒杯拋開,喝道:“拿壇來。”

以壇飲酒,儘顯名士狂狷風流,秦子雄兩眼放光,親手揭開酒封,將兩斤重的一壇明月香送到江安義手中。江安義舉壇狂飲,酒水淋漓衣襟,一旁的秦子雄看到江安義麵色紅潤,不禁暗暗擔心,千萬彆醉了,醉了不可怕,怕就怕這千古名篇因醉而斷了。

“啪”的一聲,江安義摔碎手中酒壇,醉意十足地搖晃著,口中縱聲道:“至若春和景明,波瀾不驚,上下天光,一碧萬頃;沙鷗翔集,錦鱗遊泳;岸

芷汀蘭,鬱鬱青青。而或長煙一空,皓月千裡,浮光躍金,靜影沉璧,漁歌互答,此樂何極!登斯樓也,則有心曠神怡,寵辱偕忘,把酒臨風,其喜洋洋者矣。”

眾人的神色從滄然轉為欣喜,聽此賦有如飲醇酒,讓人心曠神怡矣。眾人把目光投上樓上那個踉蹌的身影,屏息以待,唯恐呼吸聲響了些會影響江詞仙的思緒。

風變得強勁起來,江安義的衣襟在風中獵獵翻飛,這位年輕的狀元郎手扶欄杆,麵對狂風,發絲飄飛,越發清逸脫塵,飄飄欲仙。

“嗟夫!予嘗求古仁人之心,或異二者之為,何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是進亦憂,退亦憂。然則何時而樂耶?其必曰:“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乎。噫!微斯人,吾誰與歸?”

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眾人齊發一聲長歎,隻此一句,今日鬆昌之行不虛此行,隻此一句,江安義必然名垂千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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