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之上,張彆駕毫不客氣地打刺史大人的岔,這讓下麵聽審的官員一個個亢奮得寒毛豎起,恨不得來把躺椅,泡壺清茶,整碟瓜子,旁邊來兩個丫頭,一個打扇一個捏腿,輕鬆快意地看戲。
張文津是成心的,華府販運孩童之事他已經半公開地與江安義撕破了臉,在邊市副丞的任命上,江安義打破了官場上的規則,一人吃了獨食,這讓張文津惱火不已。官場上花花轎子眾人抬,你好我好大家好,特彆是官員任命上,刺史和彆駕是要分餅餅的。
不過張文津有他的底氣,他是從五品上的官階,江安義是正五品上的暫理刺史,在官階上兩人相差無己。另外,當初任刺史被元天教刺殺,張文津以彆駕的身份暫理刺史之職,化州是羈縻州,又剛經曆戰事,張文津以為沒有人願意來此任刺史,自己便順理成章地升任了。
府衙的大小官員也認識到這點,紛紛上門打點
,以求能夠續任。俗話說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刺史上任多半要重新任免官員,張彆駕是舊人,如果他升任的話熟人好辦事,大家就不用擔心位子不保。
結果江安義從天而降,將眾人的美夢打破,銀子花出去了不可能退回,府衙的官員隻得吃個啞巴虧。不過張文津在化州任官數年,人脈經營遠勝於新來的江安義,張文津和衙門的大小官員有心抱起團來與新刺史相抗,所以江刺史的政令難以施行。張文津有信心,一旦有江安義相持起來,大部分官吏都會站在他這邊。
要是在幾年前,江安義一定毫不留情地回擊過去,然後來個魚死網破。經過了這幾年的磨礪,江安義知道剛則易折,迂回也是一種戰術,麵對張文津挑釁的目光,江安義微微笑道:“張大人果然是熟讀《大鄭律》,本官倒是孟浪了,就依張大人所說,來人。”
隨著這聲“來人”,下麵齊刷刷地一聲出氣聲,原以為是場激烈的堂鬥,沒想到刺史大人如此輕鬆
地認了輸,眾人的目光中多了幾分輕視之意。這些日子江刺史受了不少暗氣,也沒見他如何,今日大堂之上張彆駕直接打臉,江刺史主動讓步,看來緊跟彆駕大人的選擇是對的。有不少官吏心中盤算,有陣日子沒上彆駕家中了,是不是該走上一走了。
站班的衙役一頓手中水火棍,齊聲吆喝:“伺候老爺。”等著江安義發令,便準備把告狀的老頭拉下去痛打三十大板。
田老漢被吆喝聲嚇得發軟,原本跪著的身子一歪,癱軟在地。雖然來的時候已有心裡準備,但想到三十板子打在身上真不知能否扛得住,怕就怕到時被發得暈了過去,不能夠向刺史大人訴說自己的冤情。
喊完“來人”後,江安義的話語一頓,和顏悅色地對著張彆駕道:“張大人,你熟知《大鄭律》,可是律法中規定哪三不打嗎?”
張文津一愣,心中念頭電轉,看來江安義準備在“三不打”上做文章,律法中的“三不打”是太祖規定的,指的是未滿十四歲的少年不打、年過六十的
老者不打、體弱多病之人不打,眼前這老頭剛才說過隻有五十八歲,挨不到“三不打”的邊。
右手梳理著胡須,張文津一副教訓的口氣將“三不打”敘說了一遍,江安義笑道:“原來如此,我看這老者瘦骨嶙峋,渾身直抖,跪都跪不住,八成是體弱有病。老人家,我來問你,你的身體可強壯,能受得住三十大板嗎?”
這話一出,張文津的鼻子差點沒被氣歪,有這樣問話的吧,這擺明就是不想打這老頭。田老漢一聽刺史大人的話,知道刺史大人憐憫自己,壯著膽子提起頭飛快地看了一眼江安義,公案之後坐著個微須的年輕人,膚色略黑,不像旁邊坐著的白麵黑須官。
伏下頭,田老漢哀聲道:“小老頭體弱,常頭痛氣喘,手腿麻木…”
還沒等田老漢說完,張文津怒不可遏地吼道:“胡說八道,你能從烏雲縣到會野府來告狀,分明是身體強壯,再要胡說,先治你個欺瞞之罪。”
田老漢嚇得不敢往下說了。
江安義沉著臉道:“張大人,你這是何意,大堂之上恐嚇原告,你還把本官放在眼中嗎?”
張文津臉皮抽動了兩下,陰笑道:“不敢,本官隻是據理力爭,免得大人上了刁民的當,難以自清。”
“原來張大人是一番好意”,江安義臉上泛起冷笑,道:“既然張大人認定這老漢身強體壯,這三十大板就不能免去。”
眾人本來提起的八卦心立時又被江安義的話語沉到了底處,看來江刺史是有意向張彆駕示好了,可憐這老頭成了犧牲品。
“不過,律法不外乎人情,田老漢年近六旬,這樣吧,以一抵十,打三大板就算抵過去了。”張文津剛要反駁,江安義吼道:“還不把老漢拉下去重責三大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