蹄聲雜亂,一條烏龍般的隊伍向著田家奔來。
屋外,餘光華手持著大鐵壺給火堆旁的眾人加著熱水,夜來風寒,雖然坐在火堆旁,不少人已經鼻涕長流了,孫育民更是不堪,人倦極,手痛極,偏生無法入睡,一個晚上竟然像瘦了一圈。
雖然一夜沒睡,餘光華的精神卻亢奮著,旁敲側擊之下他已經篤定田老漢的“侄子”就是刺史大人,他殷勤地請江刺史到田老漢的家中休息,自己提著壺在外麵巡視,能做好這件事,在江刺史的心中留下個好印象,將來指不定能落點什麼好處,誰說得清呢。
餘光華美滋滋地想著,不時地替圍坐在篝火邊的眾人加點熱水,他心裡門清,雖然自己借此事巴結上了江刺史,但眼前這些爺也不能得罪,縣官不如縣管,哪位爺都得罪不起啊。
蔣銘一馬當先,他的身材高大,騎在高頭大馬上,當真是威風凜凜殺氣騰騰。餘光華聽到馬蹄聲,“咣當”一聲,鐵壺落地,驚得委靡不振的眾人茫然地抬起頭來張望。
“救兵來了”,有人驚呼著站起,撒腿向著官兵跑去,孫育民在兩名護衛的摻扶下跌跌撞撞地向前奔去,隻要進了官兵的隊伍中,自己的安全就有保障。
杜秋光茫然地看著身旁的人站起,然後撒腿就跑,總算有個衙役記起了他,扯著他的衣服道:“杜大人,官軍來了,快走。”
江安義坐在田老漢的堂屋內,外麵的嘈雜聲早傳進了他的耳朵,耳朵“看”見馬蹄聲雖雜亂,腳步聲卻整齊,應該是官兵,從腳步的聲響聽來應該有百餘人,這麼多的人,除了梅弘民的駐軍便隻有華司馬的手下。從腳步聲來判斷,應該是駐軍,司馬府的那些兵丁沒有這樣的素質。
見著一群人狼狽不堪地跑來,蔣銘知道這些人應該是自己要救的人了,輕而易舉地就救下了人質,千兩白銀算是順利到了手中,蔣銘心情大悅,揮舞著手中砍刀呼喝道:“不要亂,都給我靠邊,不許衝撞軍陣。眾兒郎,把前麵的房子給我圍住,弓箭手押住陣腳,有人逃跑就給我射。”
餘光華總算醒悟過來,連滾帶爬地向田家跑去,入門時江安義正往外走,眼看兩人要撞在一處。江安義身子一側,伸手扶住餘光華,笑道:“餘村正,莫慌。”
溫和的笑容立時讓餘光華安定了不少,江安義不等他說話,側身從屋中走了出來,站在田家的門前。餘光華咬咬牙,富貴險中求,今天就搏上一搏。轉身站在江安義的身旁,下意識地握緊著手,不隻是壯膽還是護衛江安義。
天色漸亮,火把燃了一夜早已經熄滅,隻有那堆篝火還散發出紅色的光芒。江安義沒有看不遠處的
官兵,目光落在東邊紅色的朝霞上,殷紅的顏色,仿佛在召喚江安義心中隱伏的惡魔。
江安義背光而立,蔣銘看不清他的麵目,隱約地覺得三丈外的那人有些熟悉,一時記不起在哪見過。拿人錢財與人賣命,蔣銘高聲喝道:“兀那漢子,還不跪地伏綁。”
像被蔣銘的呼聲喚醒,江安義收回遠眺的目光,落在蔣銘的身上,真是冤家路窄,居然在此又遇到了此人。開口笑道:“蔣將軍,你不在會野府怎麼到烏雲縣來了。”
江安義一開口,蔣銘的手死死地攥緊手中砍刀,是江安義,那個該死的江刺史,那個在自己心中已將他碎屍萬斷的狗官居然出現在這裡。
放箭,射死他,隻當是誤殺,誰也找不到自己的錯處,殺意濃烈地升起,蔣銘高高地持起砍刀,就要下令放箭。
“蔣將軍,做事三思,上次隻是吐口血,這次
莫要丟了性命。”江安義冰冷的警告聲響起,蔣銘心中一顫,發覺執刀的掌心已經是冷汗淋淋,猛然記起這位刺史大人可不是文弱書生。
那次挑選親衛蔣銘丟了臉,事後還想著找江安勇找場子,校場比試被江安勇挑落馬下,江安勇倒沒放在心上,蔣銘倒有些羞刀難入鞘了。厚著臉皮又找石頭比試,結果被石頭揍得滿校場直跑,越發地讓梅弘民輕視。石頭是江安義的徒弟,由弟子知師傅,雖然沒有比試過,江安義的厲害卻深印在其心中。
涼風一吹,蔣銘想起關於這位江刺史的種種傳言來,元天教百餘高手圍殺仍被他脫逃,自己這兩百來人估計還真困不住他。渾身的汗被冷風一激,蔣銘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佯做剛聽清江安義的聲音,帶著幾分疑惑地問道:“江大人?對麵可是江刺史麼?”
“不錯,正是本官。”
蔣銘立刻跳下馬來,高聲稟道:“未將受烏雲縣白縣令之托前來捉拿賊人,江大人為何在此?”
剛才蔣銘的意圖江安義看得清楚,他也懸著心,一旦蔣銘下令放箭,自己脫困不難,但身旁的餘村正,田老漢一家恐怕就難逃活命了。
見蔣銘跳下馬,江安義的心稍微安定了些,朗聲道:“蔣將軍來的正好,請你將剛才逃走的那些人先抓住,具體情況本官等會再與將軍詳說。”
識時務者為俊傑,蔣銘已經沒有了報仇之心,當即下令手下官兵將杜縣尉、孫育民等人抓住。將兵器交給親衛,蔣銘赤手空拳來到江安義麵前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