抖動韁繩,木炭知道主人心意,不徐不急地踏開步子小跑起來。木炭今年已經十一歲了,正是年輕力壯之時,遒勁的肌肉在黑緞般的肌膚下遊動著,有如靈物。從輕跑到加速,木炭四蹄踏得草皮翻飛,片刻功夫就趕上了範思本。
範思本拚命地揮舞著皮鞭,看著越跑越遠地木炭頹然地衝著江安義的背影叫道:“我的馬不行,可不是騎術比你差。”
江安義聞聽,花俏地在木炭身上來了個鐙裡藏身,攸而從另一側冒出身形。
樹林邊,江安義跳下馬,親呢地梳理著木炭飄舞的鬃毛,對著氣喘息息趕來的範思本道:“範兄,先行一步也不見得就贏。”
範思本跳下馬,笑道:“你還不是仗著木炭神駿,我騎的這馬倒也算得上良駒,比起木炭來差太多了。”
從地上扯了一把青草,範思本討好地遞到木炭嘴邊,木炭葡萄粒般清澈的大眼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勾下頭徑自啃食起地上的青草來,沒有理範思本送到嘴邊的青草。
“安義,木炭成精了,你看他的眼神,分明看不起我。”範師本假裝憤憤地丟了手中草,挨著江安義在草坡上坐了下來,兩人看著眼前的美景,深深地陶醉在其中。
半年時間,範思本黑瘦了許多,當年儒雅的讀書人變成了鄉間農夫,江安義歉疚地道:“範兄為我來到西北苦寒之地,我拖累範兄了。”
範思本爽朗地笑道:“安義,咱們兄弟誰拖累誰?何況來化州是我深思之後的決定,我來合城後覺得很充實,不說彆的,飯量都長了,這身子骨也像鐵打的,以前那叫弱不經風。要不是怕耽誤誌昌的學業
,我都想寫信讓他來化州。”
江安義歎道:“上個月誌昌給我寫了封信,說他已經回仁州應試,四月秀才試中了榜首,他才十五歲吧,這樣的英才被我轉給了張兄,想起來都覺得可惜。”
提起兒子範思本滿麵笑容,道:“誌昌有你和誌誠兄教導,實在是他的福氣。不過,這小子得了榜首後野心勃勃,想著兩年後再中舉人,然後狀元及第,不讓你專美於前。”
“好啊,大江後浪推前浪,他有此誌氣,我也替他欣慰。對了,張兄曾寫信說想把女兒許配給他,讓我問問你的意思。”江安義一臉捉狹地望著範思本笑道,他知道張玉誠的女兒才叫兩歲,比範誌昌小了十三歲,這門親事隻是場玩笑話。
範思本現出尷尬的神色,道:“我已經謝過張兄的好意,這門親事隨緣吧,畢竟誌昌大了太多。對了,誌昌得中秀才後,我爹把他留在家中,準備親自教他。”
“這是好事,誌昌能得範師調教,必然勝我百倍。玉誠兄雖然學問高深,但畢竟公務繁忙,有時顧不過來。”江安義笑道。範炎中今年六十九歲,按大鄭的習俗提前一年過壽辰,七月的壽辰江安義派人送去了壽禮,知道範老爺子身體康健,看來老爺子寶刀不老,準備再教出個狀元郎來。
範思本目光中露出濡慕之情,道:“我爹越老越像小孩,自打他從黃羊書院歸來後,脾性大改,對於上門求教學子不吝指教,不少士林中的大儒也常上門拜訪,現在近水村熱鬨如市,聽說村裡人紛紛做起了生意。”
江安義不敢相信,瞪大眼睛驚呼道:“想當年我上你家去,可是被範師折騰得夠嗆,老爺子怎能厚此薄彼。”
範思本想起當初江安義登門時的情形,兩人相視而笑,白雲蒼狗,轉瞬間時間過去八年,當年的少年郎如今坐鎮一方,而那個蹦蹦跳跳玩耍的小孩兒已經把目光投向狀元郎。
“範兄回家了,鄧師進京了。”江安義感歎道:“當年結識的人物各奔東西,玉誠在京中,玉善兄在麗州的時候倒是見過一次,聽說年初時已經升任到魏州去了…”
江安義一個個地數著結識的人物,範思本插言道:“安義,我常聽你說人手不足,你所說的這些人中有不少能乾之人,你為何不招攬他們來化州幫忙,比如說那個德州文進縣的劉逸興,我聽你說過此人詼諧有趣、長袖善舞,能幫你上下經營,讓你在府衙中行事方便些。”
劉逸興,江安義想到那個精乾瘦小的身形,嘴角不禁露出笑意,道:“這位劉兄在德州府衙做個錄事,依他的脾性一定混得順風順水,化州苦寒之地,又背井離鄉,怕是劉兄不願前來。”
“安義你不要妄加猜測,你可知天下多少有才之士苦無進身之階。這位劉兄是機靈人,而且聽你之言是個重情義之人,安義你前程遠大,依我看,隻要你出言相招,這位劉兄八成會來的。”
江安義眼神一亮,來到化州後他深感人手欠缺,如果劉逸興肯來化州的話,那就多出一條臂膀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