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踏起黃沙,煙塵彌漫,鋼刀濺起鮮血,殺氣森寒。
“大夥不要散開,看準對手下刀。”樸天豪大聲地叫著,他身邊聚攏了二十多名漢子,都是跟著他闖蕩西域多年的好手。
樸天豪出身富家,自幼好武,家中請了不少名師教他,長大後江湖闖蕩,在塞北有個名號叫“冷霜刀”。後來誤傷人命,家裡替他打點官司花費了不少錢,家道因此中落。樸天豪自知愧對家人,拉起一幫兄弟闖西域行商,十餘年刀頭喋血,總算換回個家中富足。
家人擔心吊膽勸他不要再親身往來西域,有了錢完全可以請鏢師護衛,但樸天豪迷戀大漠風光,那些旁人視為畏途的苦事對他來說甘之如飴,與馬賊們廝殺更讓他感到熱血沸騰,他享受與朋友在一起飲酒時的歡笑時光,享受茫茫戈壁黃沙萬裡的蒼茫,享受
與天地相搏生死一線的快意。
常年在戈壁間行走,樸天豪聽說過戎彌國的軍隊會化妝成馬賊劫貨,沒想到在井門關前遇到,這夥戎彌人極為凶殘,不僅劫貨動輒殺人,井門關雖然就在眼前,但不可能會派兵救援,要想活命,唯有以死相搏。
伊土和沒有上前廝殺,他指揮著手下分成四十人一組,輪番上陣與商隊護衛廝殺,一輪衝殺後即走,換上另一組再衝,這群商隊護衛組成的防禦圈已經在逐漸縮小,不用多久便會統統喪身在刀下。
目光從那些驚恐萬狀的商隊身上掠過,伊土和望向幾裡外的井門關。井門關像個巨人般聳立在眼前,隻要輕輕揮手就能把自己這夥人碾成粉碎。但是,伊土和衝著井門關吐了口唾沫,從他爺爺的爺爺那輩就知道,眼前的巨人隻是空架子,哪怕外麵滿是黃金那個巨人也不敢邁出一步。
身為戎彌國的銀護將軍,伊土和還有一個身份,他是戎彌國二王子虎利的小舅子。有著權勢滔天的
姐夫看顧,伊土和升遷得比旁人自然要快,上次入侵大鄭,伊土和帶領千騎率先攻入易定縣,論功行賞晉為銀護將軍。
伊土和沒有在意身旁的廝殺,目光炯炯地注視著井關城,什麼時候自己能攻下這座雄關,毀去擋在戎彌國東進道路上的屏障,自己的銀護便要升為金護了,甚至大將軍的位置也不是不可能。
井門關緊閉的城門居然開了一線,伊土和以為眼花,伸手揉了揉,沒錯,城門開了,從裡麵出來了一群人馬。伊土和心中狂跳,大鄭的邊軍居然出兵了,這百年難遇的事居然讓自己碰上了,難道老祖宗的話說錯了。
就算伊土和再狂妄也知道以自己二百餘人擋不住井門關數千名將士的圍攻,高舉馬刀正要下令撤走,手在空中停住,伊土和突然如同梟叫般地狂笑起來,他看到從井門關出城的不是大隊人馬,隻有二十來騎。這點人,自己手下一輪衝擊便能將他們殺光。
身為將領,伊土和知道膽子要大心要細,仔細
觀察了一會井門關出來的鄭騎,伊土和從鄭騎身上的盔甲、馬匹奔行的節奏得出結論,這些鄭騎兵雖然數量不多,卻都是精兵。
霍加(老師)曾經說過,縱馬飛奔時要小心地上的礫石,估算了一下距離,伊土和下令道:“收隊,後撤半裡列陣”,
戎彌國的馬賊如同流水般向後退去,樸天豪大口地喘著氣,用衣袖胡亂地抹了一把臉上的汗珠,身邊的兄弟近半帶了傷,再有一刻鐘自己這些人就要喪身在賊兵手中。
回望身後裡許處,一小隊鄭騎正如箭頭般地射向正在整隊的馬賊。馬蹄聲齊而不散,明光鎧熠熠生輝,紅纓頭盔下一張年輕的臉龐,樸天豪心中暗歎,可惜了。
細鱗甲,六品校尉以上才有裝備,樸天豪衣服內便穿著細鱗甲,為了這副細鱗甲他托了無數人情,花了二百兩銀子才買到,還是件舊物,即使如此,樸天豪還是愛若珍寶,每次出行都要貼身穿著,而這副
細鱗甲曾替他擋過數次刀箭。這個年輕人身後的隨從都穿戴著細鱗甲,所以,在樸天豪認為這個年輕人八成是將門子弟,而且是數代人以上的將門才能積攢下這麼多的細鱗甲,大方到每個親衛都身穿一件。
這種從未經曆過戰場的雛兒,急於建功立業,以為戰場上的馬賊也會像家族的護衛們紛紛敗在他的槍下,長槍所向眾人披靡,像祖先那樣建立起傳世的功勳,所以才會冒然出對,以二十來騎迎戰戎彌國的二百多名精銳騎兵。
無論怎麼說,這夥人還是危難的時候救了自己,樸天豪嘴角露出苦笑,對著身邊的弟兄道:“兄弟們,抓緊休息,瞅準機會咱們助他們一臂之力。”滴水之恩,當以湧泉相報,救命之恩,便以命相還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