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語一轉,周處存酸酸地說道太子很念舊情,對江安義的教誨念念不忘,言語之中仍以師傅相稱,身為臣子應該感恩戴德。天子發賣雁山莊園,太子有意購置一棟莊子供臣子們賞玩,眾臣屬竭儘全力銀兩仍有所不足,江安義身為太子師傅,應該為太子解憂,周處存毫不客氣地點明,讓江安義出一百萬兩銀子。
“無恥,可惡”,江安義將信重重地拍在桌上,破口大罵道:“周處存,小人也。”
江安義與周處存第一次打交道是在太子東宮,
周處存拿著兩盞柚燈來為其母討要觀燈的入場牌,雖然周處存對自己隱含敵意,江安義並未放在心上,甚至認為此人孝母親值得交往;後來自己被貶富羅縣,聽周張玉誠說周處存曲意奉逢太子,逢君之惡,實是個善於偽裝的小人,但自己不在太子身邊無法規勸,想不到自己不去找他,他反倒來惹自己,趾高氣昂地以太子親近人的身份勒索百萬銀兩。
想到餘師信中寫天子節衣縮食勵精圖治,而太子卻花數百萬銀兩購買莊園玩耍,江安義腦中閃過虎父犬子四個字,天子將精力放在北伐之上,疏忽了對太子的管束,長期以往,怕是要釀成大禍。江安義有向天子秉筆直書的衝動,事關江山社稷,天子對自己信寵有加,自己應該做一個直臣。
拿起筆又放下,江安義犯了嘀咕,自己遠在化州,所知的消息隻是一麵之辭,京中那麼多文武大臣包括餘師在內都沒有向天子諫言,自己也不敢保證所說的就是真實情況。一旦所奏不實,離間天子與太子的罪過自己可背負不起,自己不能因為一時衝動累及
妻兒家人。
散了衙,江安義袖了這幾封信回到後宅,派人去請郭懷理、劉逸興、史家父子還有樸天豪到府吃飯,加上欣菲和安勇夫婦,江安義的心腹班底全部到齊。
酒桌上,江安義先說了今年稅賦的事,郭懷理笑道:“朝庭一定要保住去年的基數,我老郭便先預交二十萬兩稅賦,先寅吃卯糧支著,等明年開通煌林和載昌的商路也打通,應該商稅會再漲一截。”
史明玉皺著眉頭道:“明年的事誰能說清,說不定西域人又起什麼風波,寅吃卯糧終有些風險,何況建安西大營還有虧空,要我說,索性把實情向朝庭稟報,該交多少稅就交多少稅。今年即便比去年要少幾十萬兩,但比起其他下州來化州還是穩居第一。”
劉逸興了卻心事,原本壓在心頭的石頭搬去,恢複了江安義初識時的那份神采飛揚,他明確向江安義表示不再前去京城參試,一心輔佐江安義。聽到史明玉的擔憂,劉逸興將杯中酒飲儘,笑道:“羅逸仙
有詩雲‘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當’,現在離年終還有三個多月,稅賦之事眼下還不急。主公,前兩日我聽百工科的塗戶佐說織毯工藝有所突破,已能織出簡單的圖樣,說不定能帶來源頭活水。”
“當真”,江安義大喜,織毯是西域向大鄭出口的主要物品之一,如果化州能自產織毯,不光能獲利百萬,而且牧人的羊毛不愁銷路,能刺激畜牧業迅猛發展。這個消息算是解了燃眉之急,就算織毯要到明年才規模生產,江安義也有底氣如郭懷理所說寅支卯糧,先把今年的稅賦交上再說。
眾人同飲了一杯,江安義把第二件煩心事講了出來,太子為購買莊園,向他索要百萬兩銀。江安勇一聽立時炸了,吼道:“憑什麼,已經每年給了四十萬兩,這也有點太貪得無厭了。”
“安勇,休得胡言。”江安義喝道,其實他心裡也是這般想的。
眾人或默默飲酒,或停杯思索,酒桌上安靜下來,江安勇喘粗氣的聲音分外清晰。
“我有意向天子直言相告,讓天子清理太子身邊的佞臣。”江安義沉聲道。
“不可”,史清鑒、劉逸興、樸天豪等異口同聲地道。
史清鑒捊著花白的胡須道:“老夫活了近七十年,從未聽說對父親說其子的壞話而不得罪人的,就算天子聖君肚量不以為罪,但此舉必然得罪太子,等太子登基後主公該如何自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