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大院擺開二十六桌酒席,招待親朋好友、鄉親故舊以及前來拜望的訪客,大廳內擺下五桌,天上雷公地下舅公,正中的位置江安義讓給了三舅黃開林,他的兩側分彆坐著郭海清和餘知仁、餘知和兩兄弟,江安義則謙讓地坐在了郭海清的下首。
郭海清很快就醉了,能坐進大廳內飲酒的都是明眼人,不一會就看出江刺史對郭海清比餘氏兄弟還要親近,於是紛紛借著由頭向郭海清敬酒。郭海清既滿足又驕傲,來者不拒,開懷暢飲,醉眼朦朧中念起那個遠在化州的小兒子,想起當年用二百兩銀子換下折扇的方子,今天的一切都是當年的回報。青出於藍而用於藍,懷理這臭小子讀書勉強,眼光可比自己強多了,現在更是遠遠將自己拋在身後,做老子的被兒
子超過能說什麼,就是一個字“爽”。
餘氏兄弟有些沉默,餘家和江家自是關係密切,當年餘知節與江安義結下師徒的名份,對江安義有知遇之恩,與江安義後來真正的老師範炎中相比,一個是雪中送炭、一個是錦上添花,算起來餘知節對江安義的助力更大。
這些年三家(黃家算在江家名下)在一起做生意彼此關係密切,但是餘家子侄輩跟江安義的關係並不算密切。當年自家四個不省心的子侄對江安義暗中使跘將他逐出了餘府結下了私怨,雖說江安義看在餘知節的麵子上沒有計較,但私怨結下再想消除便不易,從今天酒宴的情形來看,江安義明顯厚郭薄餘,未嘗不是當年種下的因果。
“餘家四秀”中餘慶山去了化州,在江安義的照看下中了舉人,已經做到七品的邊市市丞了,他已
經在化州成家立業,算是開枝散葉,單立出去了。餘慶良在豐樂十一年中了舉,連接兩次進京赴考不中,如今年近四旬,不想再吃苦,在家中悠遊度日;餘慶飛和餘慶雲都止步於秀才,兩人逐漸在接手家族生意,都已經無心再科舉了,當年的“餘家四秀”隻剩下餘慶山一枝獨秀了。
有點食不知味,餘知仁的目光瞥向身旁那桌,慶良、應飛和慶雲都被安排在那裡,由黃東水、黃東湖相陪,黃家子弟與餘家子弟坐在一處,衣著華麗,舉止從容,絲毫不顯局促。餘知仁不無酸味地想著,當年種田的漢子如今也像世家子弟了,如果在二十年前,自己做夢也不會想到餘家子怎麼可能與黃家子坐在一桌喝酒,談笑甚歡,再過二十年又會是什麼樣的情形,餘知仁有想不敢想像。
想到大哥已經六十有二,為家族擋不了幾年風
雨了,而江安義方才而立之年,至少有三十餘年的風光,自家孫輩要想在仕途中有所進益,少不得他的照看。就說眼前,慶山在江安義的照看下成為七品市丞,黃開林之子黃東泉哪認識幾個字,隨江安義去了麗州富羅縣,去年由吏轉官,成了富羅縣的縣尉,就算江安義不曾為他說過一個字,可這背後怎麼可能少得了他的影響。黃家孫輩中也出了幾個讀書人,將來有這個了不起的叔輩照應,前途自然比彆人要順暢,風水輪流轉,止不定今後自家還要靠著黃家來。
黃開林看出餘知仁有些悶悶不樂,趁著江安義起身去外麵敬酒,舉杯笑道:“餘兄,我聽安義說他這次會在家中呆到兩個月,到時我讓他到家塾講幾節課,順便指點一下子侄輩,你家廣維可要來聽聽。”
餘廣維,餘慶良之子、餘知仁之孫,今年十四歲,十二歲取中童生,準備明年去文平府考秀才。十
年前開始,餘、郭、黃三家開始互相聯姻,黃開林的孫女黃珍麗(十一歲)許配給了餘廣維。黃家不再是種田的泥腿漢,如今是富甲一方,雖然不免有暴發戶之嫌,但有江安義這尊大佛在,餘知仁當時便欣然應允。
或許是隔代傳的原因,餘家節字輩出了好幾個讀書種子,餘知節之餘家歡之子餘廣緒(十五歲)、餘家樂之子餘廣絢(十三歲)、餘慶良之子餘廣維(十四歲)、餘慶飛之子餘廣紹(十一歲),餘慶山之子餘廣績(十歲)等都呈現出讀書的天賦,餘廣緒得天獨厚,身邊明師如雲,加上爺爺餘知節傾心指點,十三歲時便考中秀才,餘廣絢、餘廣維也在小小年紀便成為童生,這讓餘知節老懷大慰,認為餘家後續有人,曾在給江安義的信中也不無得意地提到過“餘家五苗”。
黃家家塾是在江家家塾的基礎上成立的,江安義、江安勇兩兄弟遠在化州,家中的生意向來是由黃家出麵打理,江安義將自家在平山鎮(香水、酒水、折扇等產業)的股份讓出一半給了舅家,黃氏兄弟再三推讓,最後隻要了三分之一,而僅這三分之一的年分紅就有五六十萬,黃家現在是富得流油。
溫飽思淫 欲,有了錢的黃家兄弟除了買宅購地外,就是納妾,不說黃開林四處金屋藏嬌,就連老實巴交的黃開山、黃開石兩兄弟都各納了三個小妾,與三弟黃開林一起替江安義新添了不少表弟表妹,加上黃家東字輩生兒育女,現在的黃家可是超過百人的大家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