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代的黃家家主是宣武侯黃永盛,司農少卿黃繼科和黃淑妃是黃永盛的三弟黃永和的兒女。黃家分為東、西兩院,東院是長枝,一直壓著西院,即便是黃淑妃嫁入宮中,西院在東院麵前仍然低著一頭。但這種情況隨著楚安王建衙開府在悄然改變,黃繼科升任司農少卿,西院的子弟在六部九卿衙門內任官開始
多過東院,隱然有西風壓倒東風之勢。
這種情況在黃平進京任禦史大夫後有所改變,黃平並非漢川黃家族人,二十餘年前黃平被宣武侯黃永盛認為義子,一路栽培,才有黃平後來官居侯州刺史,黃平對義父感恩戴德,甘心驅馳,他的到來讓東院挽回了頹勢。身為家主,黃永盛看到家族分裂的危機,召集族中大會,要求族人齊心合力輔佐楚安王,一切事務以楚安王為重。嚴格意義上來說楚安王是西院外甥,這個決定西院自然雙手讚成,而東院在黃永盛的強大打壓下也不敢反對。
換去濕衣,黃平在書房中略坐片刻,召進管家輕聲吩咐了一陣。片刻之後,黃府後門一個身披蓑衣、手持油傘,身穿灰色傭人服的漢子冒著雨急急向東走去;半刻鐘後,又出現一個同樣裝扮的家人,這次
向南;接著是往北。
黃平知道天子對大臣監控得很嚴,許多大臣府中都有龍衛暗衛的密探,像他這種天子賜宅的大臣,九成九家中有密探存在。傭人很快回來,帶回購置的東西。出出進進讓看守後門的暗哨疲倦,加上大雨模糊了視線,索性偷懶在屋中喝點小酒休息。誰也沒有查覺黃平穿著傭人的衣服,用油傘擋住麵容,偷偷地離開宅院,往施政坊宣德侯黃府行去。
熟門熟路地來到胡同內的一處偏門,有規律地輕敲門戶,門應聲而開,黃平閃身而入。沒有穿堂過戶,黃平直接進了門邊的一處小院,功夫不大,宣武侯黃永盛匆匆趕來。
黃永盛六十七歲,鶴發童顏,精神矍鑠,走路虎虎生風。看到黃平一身灰色傭服,老頭立知有了不
起的大事發生。當從黃平嘴中得知天子昏厥,可能病體沉重的消息時老頭有些恍惚,這段時間他正積極籌措追隨天子北征,老頭子準備讓長子黃繼祖到北漠轉轉,將來能名正言順地接替自己的爵位。
如果天子有萬一,太子即位,楚安王的處境可想而知,黃家隨之要遭到大力打壓,以太子的性情極有可能將黃家從十大家族中抹去。黃永盛頭上現了汗珠,手中的鐵膽轉得飛快,緊張地消化著這個壞消息。
“平兒,馮忠說天子並無大礙有幾分可信?”黃永盛問道。
黃平捊著胡須道:“馮忠告訴我們天子回了坤安宮,有事用奏折上報,天子應該病得不輕,要不然天子會見我們說上幾句,安撫我等之心。不過天子年
歲並不太大,身子也還算強健,四年前北伐都毫無發病征兆,因而我分析天子可能是急怒攻心,誘發頭暈目眩之症加重,靜心休養一段時日應該能恢複。”
黃永盛頻頻點頭,道:“平兒所言極是,不過天子需要靜養一段時日,恐怕會讓太子暫時攝政,我擔心太子會借此機會打壓楚安王,我黃家恐怕也要承受壓力。”
“義父,塞翁失馬,焉知非福。”黃平微笑道:“太子攝政對楚安王來說亦是機會,首先天子靜養並非不理事,太子如果胡亂作為,天子定然不喜;其次楚安王此時不妨勇於任事,替父分憂,平日攬權是忌諱,此時卻是孝心,江南轉運司一案牽連甚廣,極為棘手,我看呂良真有縮手之意,不如讓楚安王向天子主動要求審理此案,有我在旁邊相助,應該能將此
案漂漂亮亮的結案。這樣一來,楚安王在天子心中定然留下仁孝、有才的印象,如果太子要從中搗亂就更好了,兩相比較在天子心中高下立分。”
話沒有說透,但黃永盛心知肚明,站起身道:“我這就去楚安王府。平兒,我會把你的話原原本本地轉告給楚安王,我就不多留你了,回去時小心點龍衛。”
黃平此行的目的達到,笑道:“義父儘管前去,我在府中叨擾一頓晚飯,等天暗下來再回去。”
雨勢稍歇,宣武侯的馬車馳出,一路帶著飛濺的泥水前往楚安王府。京中的街道上,往來的馬車比平時還要熱鬨幾分,車來車往,交織成一張羅網,網住天子,網住王孫百官,也網著天下百姓。
天子有恙,魚鱉亂舞,一場大戲才剛剛拉開帷
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