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五羅山腳,發現滿是青衫學子,這才想起今日是七月十五日,是書院招收新生的日子。牽著馬跟在人流緩步上山,石板大道平整寬廣,山門前空場上停滿了車馬,入口處圍著一大群人,那些念念有詞、昂首向天的場景讓江安義啞然失笑,當年自己就是其中的一員,滿懷著希望和憧憬,一心進入澤昌書院踏上青雲之路。
把韁繩交給黃柱,江安義擠進人群,澤昌有入門三試,他想看看今年入門首試是什麼?一張桌子擺放在門前,入試題目寫在紅紙上,擺在正中間,“詠夏五言詩一首”。
桌後端坐的先生不認識,看年紀比自己大上幾歲,正拿著一疊詩作品讀。前來澤昌書院就讀的多是秀才,做詩對他們來說是件小事,詠夏的題目很普通,多數人曾經做過,那位先生看得飛快,邊看邊吟誦出聲,“…折扇搖清涼,悠然夏夜長,不錯,通過;…蟬噪人不煩,心靜自然涼,明年再來…”
江安義等了一會,看人流不斷沒有止歇,這要等到什麼時候。清了清嗓子,江安義衝著
那先生拱手道:“先生,江某不是入試的學子,是來訪友的,紀方清紀先生是在下的朋友,還望通融一下讓我進去。”
“這廝年紀不小,臉皮夠厚,居然說是紀先生的朋友,紀先生年近五旬哪有這樣的朋友。”
“方才還有人說他是荀山長的學生,還不是一樣被拒之門外。”
那先生哂笑道:“你這招已被無數人用過,休想蒙混過關。崔某不管你是不是紀先生的朋友,要想入內,吟首詩來。”
江安義感覺到周圍射來的鄙夷眼光,自己被人當成鑽漏子的小人了,略一思索,江安義開口吟道:“無機成旅逸,中夜上江樓。雲儘月如練,水涼風似秋。鳧聲聞夢澤,黛色上昭丘。不遠人情在,良宵恨獨遊。”
那崔先生開始還微笑著端坐,聽到“水涼風似秋”時挺身站起,拱手作恭敬之狀,等江安義吟完,崔先生訕然笑道:“崔毅烈有眼不識高人,錯把先生當成蒙混過關的小人了。丁宏才,你領這位先生去找紀先生。”崔先生身後站著五六名澤昌學子,從身上的衣著來看,是來做些雜務掙貼補的寒門子弟。
走在長長的青石甬道上,身旁的丁宏才熱心地介紹起書院的情況來,澤昌十景變成了十八景,江安義發現當年重陽節與李東鳳、林義真鬥菊詩的卓望鋒居然成了一景-卓望風雨,丁宏才滿是感慨地道:“江師兄當年在卓望亭上寫下‘膏梁莫把比蓬蒿,九日枝枝近鬢毛。露濕秋香滿池岸,由來不羨瓦鬆高’的名句,激勵我輩寒門子弟奮發向上。這些年像江師兄這樣的
師兄們反哺書院,書院的規模比起十年前擴大了數倍,山下多了千畝良田,山上多了三進院落,一處藏書樓。先生多達十八人,學生已過千人,以前每年僅招收八十人,現在擴招至一百八十人,而且寒門學子占到了六成。”
江安義嘴角掛著矜持的淺笑,重溫著記憶深處熟悉的畫麵,最後在藏書樓下站住腳,抬頭仰望,銅鐘依舊在。
丁宏才以為江安義未曾來過澤昌書院,熱情地介紹道:“此處是我書院一景--書樓醒鐘,上麵有座前朝所鑄的青銅鐘,鐘身上鑄有夫子語,每逢大事敲響銅鐘,聲傳十餘裡,先生不妨登樓看看。”
站在書樓頂端再次眺望書院,這隻美麗的蝴蝶在青山綠水間停歇,江安義知道一輩輩澤昌學子在這裡振翅高飛,名揚天下。
風吹動衣襟,心躍動不止,江安義滿是衣錦還鄉的喜悅,雖然他知道這樣的想法很幼稚,這種近乎炫耀的舉止會遭到士林的嘲諷,可是心卻在雀躍歡呼:澤昌書院,我江安義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