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石昱拍著自己的額頭笑起來,道:“爺,小的忙糊塗了,按照往年慣例,再過兩天莊上的孝敬該送來了,除了該有的東西外,外賣粱穀、牲口的折銀也該有五六千兩,應該能對付過去了。”
熊執仁見江安義一臉模糊,笑著解釋道:“太子入東宮時天子賜了他千頃地,大婚的時候又追賜了一千頃,還有些山林,這些田地山林在宿西縣和台至縣一帶,由內莊宅使經營著,每年進貢東宮所需的吃穿用物,多餘的便由他們折賣成銀兩交給宮中用度。”
江安義明白過來,是東宮皇莊。天下田地分為三種民田、屯田和官田,官田又分皇莊、賜田、職田、學田等,太子的田地顯然屬於皇莊,這些田地不用交納稅賦,不歸戶部管轄,所得的銀兩稱為皇莊粒銀,直接歸東宮支配。
石重偉見銀子有了著落,笑道:“傳膳,忙了一天孤都餓了,國丈、江師陪孤一起吃飯。”至於石昱,不管他是多大的官,在太子麵前是家仆,得站著伺候,當然石重偉不可能真讓他伺候,揮手讓他自行離去。
陪太子吃飯不像陪天子吃飯,江安義放鬆了許多,向太子稟報了詹事府缺人手,準備讓府中僚屬李東鴻和李來高入宮幫著辦差。石重偉笑道:“這些事江師自行處置便是,這兩個人我聽國丈說過,還是舉人沒有官身,就讓他們暫在詹事府做個九品的書令史吧,還有那個劉逸興任詹事府主簿的事孤準了,江師讓人把他的履曆報送到吏部便是,孤已經對段尚書提過了。”
見江安義要起身行禮,石重偉笑道:“用膳時不用多禮,這些都是小事,江師也是為東宮著想,要說起來還是孤王應該謝你才是。江師,孤敬你一杯,你那份《請建團練疏》孔相、馬相和丁尚書看過後都交口稱讚,說是謀國良策,已經呈報給父皇禦批了。”
話風一轉,石重偉道:“江師在雁山彆苑替父皇乘風亭所提的楹聯‘一點浩然氣、千裡快哉風’傳到京中,聯中浩然之意讓人心胸一暢,孤想起江師初入京時曾在望遠樓上做‘男兒何不帶吳鉤’之詩,慷慨激昂,有若懸瀑飛落,氣勢磅礴,楚安王招募的那些俊才在花紅柳綠間廝磨,跟江師比起來雲泥之彆也。”
熊執仁拈須微笑,自己教導太子的話這個時候說出來拉攏江安義,時機甚妙。果然,江安義神情激動起來,道:“臣受萬歲、太子厚恩,唯有誓死效忠竭誠以報。”
熊執仁笑道:“吃飯不說這些,殿下這是存心不讓安義吃頓舒心飯。宿西縣的皇莊殿下可曾到過?”
石重偉搖搖頭,道:“隔了七十多裡,來去不便,從未去過。”
江安義念頭一動,想起天子對他說要讓太子多了解些民間疾苦,笑道:“月初麵聖時,萬歲曾提到讓殿下多識民間疾苦,臣想殿下有空時不妨到皇莊走走,看看普通百姓人家的生活。”
這句話立時勾起石重偉的興趣,他攝政以來每天打理朝政,忙得腳不沾地,早想著能輕鬆一下,當即笑道:“父皇說得極是,明天我便去跟孔相他們說一聲,後天抽空到皇莊看看,有父皇的口諭,孔相他們肯定不會說什麼。”
了解民間疾苦這個借口比起練習騎射要強出太多,石重偉很歡喜江安義替他找了個好理由,興高采烈地舉杯相邀。熊執仁有心勸阻,但這是天子之意,而且太子能見識民間疾苦對他將來隻有好處,嘴唇蠕動了兩下,沒有做聲。
石重偉處於興奮狀態中,高聲道:“後日叫上敬玄(李敬玄、原國公之孫)、易光(朱太尉之孫,朱易鋒堂弟)、祐航(韋義深之孫,韋祐成堂弟)這些人,再帶上鷹犬,孤好久沒有去打獵了,箭中弓都快生灰了。”
太子嘴中這些人都是東宮伴讀,算起來江安義也是他們的老師,不過估計沒有幾個人會
認他這個老師。太子成親後開始入朝學政,東宮那些伴讀們各自歸家,不過陪太子讀書的苦功沒有白下,半數人成為太子爺親密的玩伴,太子時常召喚他們在一起玩耍。
江安義聽到這些名字頭變成兩個大,聽到太子還要帶上鷹犬,這哪是去體查民情,分明是去走馬打箭玩樂,話已出口,後悔莫及,隻好用求救的眼光看上熊執仁。
熊執仁氣得臉色發白,太子若是國子監的學生非狠狠抽他的板子不可,君臣有彆,雖是自家女婿也不能造次。隻得強忍怒氣規勸道:“殿下,你如果帶李敬玄這些人前去打獵,讓萬歲得知恐這不美,也讓江大人不好交待。”
江安義連忙接口道:“不錯,殿下咱們是去體察民情,帶著鷹犬但是打獵了,還怎麼去了解百姓疾苦,臣建議殿下輕車簡從,最好是易裝前去,要不然皇莊上知道殿下前來,必定大張旗鼓地迎接,普通百姓驚惶不安,哪裡能察看出什麼實情。”
石重偉有些泄氣,道:“江師說的是,後日孤便化裝成遊學的士子,江師便是孤的老師,我們兩個喬裝改扮前往皇莊查探。”
熊執仁不知道太子心中所想,不過這機會還容錯過,笑道:“殿下,你是千金之體,身邊要有個人伺候,就讓以安伴成你的書僮,沿途端茶倒水,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