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安義等人來到小院時,欣菲帶著兩個師妹已經張羅好了一桌酒菜,帶著兩個師妹敬了杯酒便進了裡屋,時不時傳出幾聲壓抑的嬌笑聲音。
潘和義多少有些不自在,劉逸興拉著他調侃了幾句,眾人喝了兩杯酒,也便逐漸放開了。簡單地說了幾句清理官田的情況,潘和義道:“江大人,卑職認為官田之弊與皇權、吏治息息相關,難以根除其弊,唯有猛藥方能治之。”
江安義笑道:“和義,這是家宴,不必稱我為大人,我年長於你,你道聲江兄便是。”
劉逸興道:“官田之製始於商周,分皇莊、賜田、職田等多種,牽一發而動全身,史書上記載的數次清理官田行動皆以失敗告終。安義就任清田使司,實是凶險萬分,行事要多加小心。”
李來高咬著塊紅燒肉,滿嘴流油地道:“官田之弊其實就是官奪民利,而清理官田弊端的是官,有多少人願意把自己到手的好處分給百姓。”
潘和義激憤起來,道:“李兄這句話我不讚同,皮之不存毛之焉附,百姓若是活不下去了哪來的官吏。大人就任清田使司時就曾說過‘若利於江山社稷,豈以禍福趁避’的話,潘某矢誌追隨大人,縱然粉身碎骨又有何懼。”
江安義眼睛眯了一下,淡淡地笑道:“和義滿腔熱血,雖千萬人吾往矣,讓江某十分敬佩。不過清理官田之弊連萬歲都深感棘手,需徐徐圖之。和義莫要心急,將來有得是為國報效的機會。”
看著眼前慷慨陳詞的潘和義,江安義有些恍神,眼前這個年輕人似乎跟自己二十來歲時十分相像,但似乎又有些不同,讓自己感到一絲不適。江安義自失地笑起來,莫非自己老了,看不得年輕人積極向上,當年那些人稱自己“二愣子”大概就是這種心態吧。
李來高敏銳地查覺到江安義話語中的敷衍,顯然對潘和義剛才的說辭並不讚同。兩人攜行一個多月,已成無話不談的好友,再加上思晨和思晴的關係,李來高覺得要替他說幾句好話。
擦了擦油嘴,李來高笑道:“江兄,和義不畏艱難、勇於任事,此次到石台、朝河等縣清理職田,多虧他不辭辛苦親臨田地,李某偷懶在衙門翻閱文書,苦活累話都是和義在乾。”
劉逸興也笑道:“後生可畏,和義,劉某敬你一杯。”
潘和義捂著杯子,對著江安義道:“官田之弊難除,大人越要迎難而上,為君解憂、為民解難,將來大人也會因此而名留青史。潘某不才,願追隨大人一儘心力,縱九死而不悔。”
江安義笑著舉起杯道:“和義一片赤膽忠心,著實可敬。來來來,大家同飲,敬和義這份忠君報國之心。”
放下酒杯,江安義若有所思,自己當年滿懷熱忱要為國為民做一番事業,但不像潘和義這般瘋狂,動不動就要粉身碎骨、名垂青史、九死不悔,自己的初心隻是守護家人、親友,進而護國佑民,兩者看似相同,但所站的立場卻不一樣,說到底理念不同。
慢慢地品著菜,微笑著聽著潘和義與李來高談論著清田時的趣事,江安義的目光卻清冷下來。他從潘和義身上看到了熊熊燃燒的野望,這種火焰能催人奮進,同樣也能使人瘋狂,不擇手段地上進,最終被野望焚毀。
裡屋傳來清脆的笑聲,不知是思晴還是思晨,從笑聲中可以聽出喜悅。江安義微微皺起眉頭,覺得自己有之操之過切,李來高與自己相處較久,算是知根知底,但是潘和義自己僅是從表麵看他努力上進,才學也不錯,卻沒有留意到此人功利心過重,或許並非是思晴的良配。潘和義的進取心江安義不想評判,每個人都有自己不同的生活方式,或許在天子的眼中潘和義這種人更是純臣,更是國之棟梁也說不定。
放下筷子,江安義決定試試潘和義,隻要品性不差,這種人說不定會成為史書中的清官、明臣。替眾人倒上酒,江安義笑道:“看到和義,江某有一種老了的感覺,都說宦海浮沉最易消磨銳氣,此話不錯。要說這官田之弊,江某也曾細思過,總覺製肘過多,要得罪天下官員,有些畏手畏腳。”
眾人停杯,聽著微醉的江安義侃侃而談:“就拿職田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