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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東側景風門,理匭監衙門,門可羅雀。曾經萬眾睹目的所在成了聾子的耳朵,讓每個衙門內辦差的官員五味雜陳,要不是天子礙於顏麵不肯裁撤,理匭監早就要關門了。
當初進理匭監的能人不少,眼見理匭監變成了冷水衙門,三十個理匭使找門路走了二十個,底下的小吏被借用了大半,匿大的理匭監成了個空殼子。
彆的人能走,理匭監的左右監正大人沒有天子的旨意是走不了的,右監王克複想明白了,反正天子看他不順眼,好差使估計輪不上他,在理匭監樂得清閒;左監魏懷超可傻了眼,他一門心思地從禦史台跳到了理匭監,當時何等的意氣豐發,甚至有意謀奪澤昌書院黨魁之位,如今呆在理匭監沒人答理,後悔莫及。
光祿寺卿方林賓成為澤昌黨魁之後,往日不常出席同窗聚會的魏懷超走動得很勤快,多次委婉地向方魁首表示,讓他助力自己外任。魏懷超盤算自己是正四品下的官員,如果外任按慣例能向上遷升一級,正四品上便是中州刺史了,即便做個下州刺史也勝過在理匭監裡無所事事。在外任做個五六年,將來再尋機調回京中,到時候方林賓年歲已大,自己還是五十歲出頭,正好有機會接任澤昌黨魁。
苦心總算得到了回應,方林賓答應替他向太子進言,年後薦才時替他說話。不過吏部尚書段次宗鐵麵無私,方林賓讓魏懷超最好能做出點實跡來,在年考的時候爭取在中上以上,到時候也有拿得出手的推薦理由。
大鄭的年考分為內考和外考,內考由天子直接對三品以上文武官員的考課,外考則由吏部考功郎中和員外郎對四品以下的官員功過善惡進行考課,魏懷超的理匭左監是正四品下,屬於外考範圍。每年的十一月底考課結果交由吏部尚書審核,然後呈送政事堂兩位相爺過目,年後根據考課結果對官員進行獎懲遷黜。現在已經是十二月二十二日,再有幾天就要封印放假了,考課的結果肯定出來,估計已經送給相爺了。
吏部自段尚書到任後,整肅過好幾次,建武三年考中郎中上官清徇私舞弊,被段尚書奏
明天子直接貶斥為民,受遷累的考功司官吏多達十八人,現在沒人再敢在考課上做手腳。理匭監這一年什麼事都沒有,能得個中平就算不錯了,魏懷超這些日子愁得長籲短歎,卻無計可施。
理匭使賀知力攜了本公文進來,稟道:“魏大人,你讓下官注意可有什麼重要的舉告,下官今日打開銅匭,發現了一份舉報清田使司江安義的舉報信。”
“哦,快快拿給我看。”魏懷超眼神一亮,伸長胳膊接過舉報。這封舉報是匿名,信中舉告江安義欺壓韓文正公後人,索要韓太保留下的珍本、文稿,是為文賊,為士林不恥。
看罷舉報信,魏懷超尋思了片刻,問賀知力道:“識力,你看這封舉報信是真是假?”
賀知力不動聲色地道:“是非真假自要查問過方知。”
魏懷超暗罵賀知力油滑,聽聞年後此公要調回刑部,大概不想說錯話得罪人。揮手讓賀知力退下,魏懷超手捊胡須沉吟思索,江安義從禮部員外員竄起,十幾年已經官在其上,說不妒忌那是不可能的,他曾數次暗中對付江安義,都以失敗告終,而折在江安義手中的人物可不在少數,朝堂之上便有工部尚書盧家林、禦史大夫李明益,理匭少監周思和原本大好前程,如今在黔州的小縣裡苦熬著,自己若要對付他,還真得仔細思量著。
拿起那封舉告信再從頭看了一遍,信中言之鑿鑿應該不假,魏懷超心想如果是舉告江安義收授金銀那鐵定是汙告,但如果說是韓文正公留下的書籍珍本和手稿,倒極有可能。
細細地思忖了一番,魏懷超心中有了計較,極可能是江安義在韓家莊遇刺,韓家後人為了避禍,送給江安義先人的手稿極有可能,魏懷超知道韓文正公的手稿對讀書人致命的誘惑,
換了自己對送上門來的書籍也不會放過。
江安義拿了韓家的書這件事應該是真的,至於具體的情況是怎樣魏懷超可不想去管。魏懷超露出笑容,手指在舉報信上輕輕地敲擊著,這封舉報信出自京城,知曉此事的多半是隨江安義前往薑州清理官田的人,那這封舉報信八成是出自職田者令潘和義之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