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這話好沒道理,父汗剛走時是誰急著要做大汗,帶著兵馬來到王庭。”利漫毫不示弱地回應道:“你擺明要搶奪汗位,吞並其他部落,我怎麼能讓你得逞,要說今天這局麵,恐怕是因你而起吧。”
眼看爭吵又起,緹珠輕敲著桌子道:“二哥,你也說說該如何迎擊鄭軍。”
“我與大哥的看法不同,鄭人勢大,硬碰硬隻會吃虧。”利漫揮著手道:“去年中秋以來,我們與鄭軍交戰就沒停歇過,並沒有占據上風。此次巴岱部折損,我們實力下降,士氣低迷,越發不能與鄭軍硬拚。依我看,避起鋒芒,誘其深入,鄭軍的補給自然接濟困難,然後趁機劫其補給或擇有利地勢殲其一部,屆時敵消我漲,方能將鄭人趕出草原。”
座中不少人點頭,利漫的辦法比起昆波簡單的迎戰確實更為穩妥些。緹珠道:“諜報稱鄭人準備了大量的物資,此次極可能會長期作戰。若是他們采取步步推進的作戰方式,沿途修築城池、構建工事又該如何應對?”
右賢王千猛笑道:“聖女多慮了,草原廣袤無邊,就算百萬鄭軍在草原上不過像草從中的幾簇蘑菇。草原上沒有大樹、石塊,鄭人準備的物資再多,能在草原上修建幾座城池、構建幾處工事?我軍機動靈活熟悉地形,不必與鄭軍正麵交鋒,不妨學狼群掠食,趁其不備撕咬下一塊肉來,隻要等下天氣轉寒,不用打仗,那些鄭人就要凍死在草原上。”
須卜納英霜眉緊皺道:“右賢王說的有理,但怕就怕沒趕走鄭人之前,我們自己的補給先行告竭。那些小部落也擔心被人驅使、吞並,若是鄭人給些好處拉攏,力量分化就難以對鄭軍構成威脅,而鄭軍在那些投誠部落的帶領下熟悉了地形,拖得越久反而對我們不利。”
“左沮渠說得不錯”,緹珠站起身來,耳墜處的明珠在火光中一閃,越發顯得麵容嬌豔。守護在大帳四周年輕狼騎中眼中流露出慕艾之思,金狼千騎長阿提那更是目醉神迷,不錯眼地盯著緹珠的一舉一動。
緹珠緩步走到大帳中間的銅爐旁,伸手在火爐上烘烤著,語氣堅定地道:“無論怎麼打,人心絕不能散。法王派人給我送信,說他為草原子民準備些禮物,馬上就到,眾位耐心地等候法駕吧。”
漠人信奉薩都教,信奉的是自然萬物、風雨雷電、水火山川,乃至動物植物都是薩都教信奉的神靈。薩都教的最高掌教是法王,依照通靈程度往下還有四上師、八上人、十八尊者,至於侍者和行者極多,他們行走草原各個部落傳揚大教,是薩都教的基石。
當代巴多傑法王從最普通的教眾在草原上傳教三十餘載,腳步走遍整個大漠,被上任法王譽為“巴多傑”(廣博無私者),悉心傳授他大法,二十年後老法王歸西,巴多傑成為新一代法王。巴多傑繼任法王之後,與世俗王庭加強聯係,派遣尊者為王庭所用,借助王庭力量在漠民間傳教,同時從漠騎之中招收資質上乘的通靈者為教眾,尊者伏鷹就曾是金狼軍。
烏施死前,預感到兩個兒子爭奪汗位會讓草原分裂,因而將金狼軍交給女兒緹珠,並讓緹珠邀清巴多傑法王坐鎮王庭,當然烏施也害怕法王趁機以教代汗,取代世
俗汗權,但相比草原分裂兩害取其輕,隻能寄望法王能如其名廣博無私。
緹珠聽命邀法王主持父汗的葬禮,並在王庭北六裡處的彌山因山建起三層神廟,供奉法王。此舉果然見效,小部落紛紛依附,昆波和利漫也不敢違逆神旨冒然發動爭鬥。緹珠為進一步加強草原部落的控製,自願終身不嫁成為薩都教的聖女,將汗權與神權緊密結合,成為草原上最強力的聲音。緊接著,緹珠宣布將把汗位傳給侄輩,得到王庭諸長的造成,從而消除了最直接的衝突,將矛盾押後。
然而,麵對鄭人大兵壓境,掩藏起來的矛盾再度爆發,兩個哥哥各執一詞,不同部落心意不一,緹珠強行壓製的效果越來越差。巴岱部被鄭軍剿滅的消息傳來後,王庭立時像炸了蜂窩,當天就有兩個小部落借機離開。
緹珠連夜前往神山拜見巴多傑法王,法王聽完她的傾訴之後沉默片晌,道:“聖女,草原是長生天賜於漠人子民們繁衍生息之地,薩都教敬奉長生天,當遵照長生天的旨意行事。巴多傑亦是漠人,薩都教的所有信眾都是漠人,自然不會看到草原落入鄭人之手。聖女且回去,明日月亮升到王庭金帳的頂端時,我將會帶著三件禮物來到王帳,薩都教將與大漠子民一起抗擊鄭軍。”
金黃的月亮升上天空,將清輝灑向草原大地,緹珠率領著金帳內的眾人來到帳外迎候法王,神山方向一條長長的隊伍正蜿蜒而來,法王大駕依時而來。
緹珠站在隊伍的最前麵,三月的微風拂動紗巾,帶著遠方雪山的涼意。風送來春天的氣息,遠方的冰雪正在漸漸消融,牧草悄然地積雪中探出綠意,不用多久春天將再度來到草原。緹珠的臉看不到一絲笑容,她知道對於漠人來說,寒冬才剛剛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