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末,石重傑收到了雁山彆苑的傳信,四個字,“事不諧也”。石重傑沉默片刻,吩咐道:“去請黃師來。”
王府中人都知道“黃師”是暗衛副督統黃喜公公,這位有如毒蛇般的人物在長廊中經過時,遇上的仆役、丫環無不斂息避讓,等他走出老遠才長出一口氣。
書房,石重傑滿是遺憾地道:“黃師,母妃讓人傳信,父皇要放江安義出獄,不能替黃師你報仇了。這次掀起這麼大的風浪,卻讓江安義平安渡過,孤實在心有不甘。”
黃喜默然片刻,澀聲道:“化州事急,漠軍南下,朝庭抽調不出兵馬,恰巧化州百姓上了萬民書請願讓江安義去救急,沒想到居然成了江安義的救命稻草。”
石重傑歎道:“人算不如天算,算江安義命大,黃師放心,孤一定會找機會替你報仇。”
黃喜從牙縫中嘶出幾句,“雷霆雨露俱是天恩,王爺勉之。”
書房內安靜下來,石重傑神思恍惚,麵容變幻不定,時而振奮時而頹唐。黃喜腦中思量著江安義從獄中出來,定然不會放過自己,看那日大理寺公堂之上他的表情,應該已經認出自己是張伯進。江安義應該不會向朝庭告發,當年他陷害自己父子入獄並不光彩,如果翻出舊案怕也難脫乾係,江安義極可能在暗中下手。
想到江安義一身高強的武藝,黃喜皺了皺眉,江安義在京中自己身邊得多帶幾名護衛,住處也要安排軍情司的高手保護,可惜薑健沒了消息,若有他在自己可以高枕無憂,康千峰還是隔了一層。身為暗衛副督統兼軍情司使,身邊高手雲集,自己稍加小心便是,若江安義敢來刺殺自己,管
叫他有來無回。
不過自己是張伯進的事終究是個隱患,除了江安義外,知情人隻剩下唐文忠,黃喜眼中閃過戾色,如果說江安義是他生平最恨的人,那唐文忠絕對排在第二。這個死太監,利用自己身份的把柄,在人前擺足乾爹的架子,從自己手中敲詐了無數孝敬,讓自己替他暗中擺平了多少糟心事,隻是唐文忠是司務太監,天子親信,不能像對付小福子那些人一樣對付他。唐文忠貪財,江安義有錢,不能讓他們兩人勾搭在一起,否則禍事不知何時來臨。
石重傑從恍惚中回過神來,自失地笑道:“黃師教我遇事當有靜氣,孤還是德淺,喜怒形於色,七情現於臉,慚愧。”
黃喜看著石重仁,微笑道:“黃某這輩子最得意的事便是為王爺啟蒙,王爺天資聰穎,宅心仁厚,為黃某這樣一個奴才甘願得罪太子,黃某便是粉身碎骨也難報王爺的厚恩。那太子口口聲聲稱江安義為師,與王爺相比實乃雲泥之彆。”
石重仁道:“黃師真心待我,孤怎能不全力回報。”
……
戌正時分,範師本跟在滿麵笑容的寺丞牛奐山身後 進了大牢,來的次數多了,習慣了牢中情形,心中的恐懼少了幾分,範師本甚至打量起這座世人聞之色變的天牢來。熟門熟路地來到江安義的牢前,江安義聽出範師本的腳步聲已經站在柵欄前等候。
“安義,弟妹已經把京中香水產業轉讓給了皇後,皇後和太子在萬歲麵前替你講情,酉時東宮有人送信,明日審結此案,安義可以從牢中出來了。”範師本笑道。
在牢中關了近兩個月,聽到這個好消息江安義忍不住興奮地拍了拍柵欄,道了聲“好”。雖
然有些心疼轉讓的香水產業,但在牢中住了這麼久,什麼也比不上能出去好了。”
江安義的聲音有些大,嚇得站在廊下與獄卒輕聲說笑的牛奐山急急地聲音低呼道:“爺,小聲些,莫要生出事來。”
範師本繼續道:“東宮派人送信說萬歲答應放你出來,是想讓你前去化州抵禦西域聯軍,萬歲會在雁山彆苑召你問對,安義不妨多想想禦敵之策,還有東宮來人特意叮囑,讓你千萬不可提及其他之事。”
江安義心中冷笑,太子是怕被天子得知他收了自己的好處才出麵幫自己,其實太子多慮了,以天子的心性得知江家出錢買平安,恐怕反生是非,不用太子叮囑自己也不會讓天子知道自家出錢之事。
牛奐山走過來,輕聲道:“時間不早了,範爺回去吧,一會查夜的人要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