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臣正文第八百四十五章太子憂思石重偉最近有點煩,平日憐愛的清陽郡主在他身旁嬉戲都感覺吵鬨,憐夕查顏觀色,見太子眉頭不展,找了個借口拉著女兒走了,殿內安靜了下來。
京城中發生的議論自然傳到了他的耳中,理匭監每日呈報的摘要都有厚厚一疊,大部分是舉告此屆科舉不公的。
石重偉有些喪氣,此屆科舉是他一手經辦的,為了拉攏一些臣子,開的口子稍大了些,不過今科錄取的人數也加了數十人,總體上取中的舉子並未減少。會試榜單給父皇看過,父皇也默許了,對自己罷黜孫思賢、張長林等人也沒有說什麼,可是京中議論不休,輿論於己不利。
京兆尹和龍衛暗衛的奏報詳細記錄著這些街頭巷議,多是些捕風捉影的謠言,謠言有真有假,傳謠的人顯然對實情並不了解,隻是人雲亦雲。張長林等人每日聚集告狀,要禮部複核考卷,將結果公布,著實惹厭,石重偉眉頭緊鎖,張長林、田豐亮等人的背後有楚安王府的影子,顯然石重傑在利用此事做文章,自己是不是該派人把張長林和田豐亮抓起來,殺雞儆猴,京中的風議或許會早些消失。
一道厲閃在窗外耀過,石重偉一驚,從沉思中回過神來,心神難寧,感覺有什麼事要發生。站起身在殿內走了幾步,石重偉想找個人聊聊,首先想到的是程明道,此時已是酉正三刻,程明道應該回家了,此刻文華殿隻剩下當值的官員,石重偉立住了腳。殿外狂風撕扯著樹枝,發出陣陣怪嘯,隱約聽到太監、宮女的喊聲,他們在將鳥籠、花草搬進屋下簷下,以防被暴雨打壞。
殿中有些氣悶,石重偉步出大殿立在廊下,狂風吹得衣衫獵獵,天空中烏雲翻滾,心中頗不寧靜。自打漠北兵敗的消息傳來他心中就如同蒙上了烏雲不見晴朗,好不容易江安義送來會野府解困的消息又被科舉的烏雲蓋上,難怪父皇總說為君不易。
前段時日因江安義之事與楚安王相爭,楚安王的勢力著實不小,朝堂上不少大臣明裡暗裡地幫著他說話,幾乎可以跟自己抗衡了。正是看到危機,自己才會急著利用科舉拉攏朝臣,這樣做是拔苗助長,可是父皇病重,萬一有個好歹,自己要防著楚安王做亂,要在朝堂上壓住他的聲音。
一片樹葉被狂風帶到衣服上,石重偉伸手拂去,歎了口氣,腦中閃過幾句話:以利相交,利儘則散;以勢相交,勢去則傾;以權相交,權失則棄;以情相交,情逝人傷;唯以心相交,淡泊明誌,友不失矣。自嘲地笑了笑,身為太子哪裡有朋友,李敬玄、柳逸興、王知行等東宮伴讀簇擁在自己身邊,無非是想著將來自己即位能為自己、為家族謀取好處,而自己籠絡他們又何嘗不是爭取他們背後的世家支持;程明道是東宮少詹事,他是東宮近臣倒是用心輔佐自己,可是此人同樣私心不小,打著自己的旗號索要了不少好處;朝中臣子各懷心思,用心不純,要說真心替自己著想的隻有國丈熊
執仁,可是這老頭子成天念叨自己委實受不了。
石重偉想起父皇說過將來可以大用的幾個人:頭一個便是姐夫韋祐成,姐夫身為吏部侍郎,朝堂之上對自己助力不小,按照父皇的意思,讓姐夫在六部尚書的位置曆練一番,將來可做丞相,姐夫做了丞相姐姐一定很開心,姐夫代表著韋家,有他相幫自己做皇帝會輕鬆許多;第二個是朱易鋒,朱家忠誠不用懷疑,征漠時父皇曾暗中關注朱易鋒,發現他有勇有謀,忠勇可嘉,將來可以承繼太尉之職,有這一文一武相幫,朝堂可定大半。
排第三的是晃州刺史張玉誠,父皇說他王佐之才,處事之能尤在韋祐成之上,此人可先放在外任牧民,將來在京中任職六部九卿,若是韋祐成施政不力,可任張玉誠為右相相佐,並讓自己多聽張玉誠的意見。接著是何子英、崔元護、熊以安等人,何子英可為禦史大夫,崔元護可為禮部尚書、熊以安可任職工部等等等等。
想到父皇強撐病體跟自己剖析將來可以佐政的大臣,石重偉的眼睛有些發澀,父皇是有意交待身後事了,可笑朝中有些大臣還以為父皇對自己有所不滿,生出易儲之心,等自己將來即位,一定要大力打壓黃家,將黃家從世家中逐出。
說到不滿,石重偉的眉頭微微一皺,母後接收江家香水股份的事還是被父皇得知了,自己從未見過父皇如此責罵母後,說她鼠目寸光、貪圖小利、自毀乾城。自己和母後一起跪地請罪,才讓父皇止住怒火。
沉默良久,父皇連連歎息道:“江安義乃是國士,本是朕最為看重的臣子,將來無論是用他施政、理財還是戍邊皆可,可是你們收了他一半香水之利,讓朕放他出大理寺的苦心化為了烏有。唉,你們換做是江安義,會怎麼想?朕如果知道此事,絕不放讓江安義重返化州。事已如此,隻能作罷,偉兒你記住江安義平定化州之後,要儘快將他調回京來,先冷落一段時間,若江安義並無怨言,將來可為戶部尚書,國家若有邊患要用他領兵,記住要將他的家人留在京中作為人質,江安義看重家人,才不會生出異心。”
風吹亂頭發,石重偉伸手捊了捊,對父皇的這些話頗不以為然,身為天子要對付一個臣子,隻需一道旨意便是,難道江安義還敢抗旨不遵嗎?再說江安義向來忠心耿耿,怎麼可能生出反心,父皇病得曆害,猜忌之心也重了。
看見他站在殿前,太監宮女遠遠地避開,石重偉油然生出孤獨感,江安義詞中有“高處不勝寒”,大概就是這滋味了。石重偉想起江安義被貶富羅縣裡,每隔一段時日便會將富羅縣的見聞寫成了文字寄給自己,那曾是自己不可多得的快樂,時過境遷,自己長大了,江安義也不像以前那般親近了。
一道厲閃,傾盆大雨落下,風吹著雨絲飄進簷下,石重偉往後退了退,雨將簷下打濕。張謹急步上前道:“殿下,風雨過急,還是到殿中暫避吧
。您到哪裡用膳,奴才吩咐人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