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青你真讓我痛心,你本來有大好的前途,那麼優秀的成績,為什麼要動歪心思?”
——“你難道不清楚私自調查其他人隱私是違法的嗎?你很清楚,你隻是心存僥幸以為不會被發現。”
——“你不該是這樣的人,你太讓舉薦你進入雲京學院的老師失望了。”
顧青死死抓著他的書本,當初從竹山學校考入雲京學院,是他竹山的老師跑前跑後的舉薦他,看好他……
為什麼會變成了這樣?從哪裡開始他彷佛一路向下,掉入深淵裡?
不是從他這次調查孟真開始,是從更早的大感染、從他以為自己可以拯救謝氏影業,或許是更早更早,早到他救下要跳水自殺的孟璋,亦或是孟璋一家搬來竹山和他進入同一所學校開始……
他在這一刻恨極了孟璋,也恨極了自己。
明晃晃的太陽照的他暈眩,他已經幾天沒有休息,沒有好好吃東西,眼前一陣陣發黑。
為什麼他的人生好像每一步的選擇都是錯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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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校的樓道裡,孟真到底是開口對顧蕭說:“坤明集團要麼破產,要麼你占全股份。”
她看向顧蕭,“你如果不忍心,我會介入。”
顧蕭頓了一下,“坤明集團已經不是你的競爭對手了,真真,官司馬上結束,百分之六十的股份會到我手裡。”
“我從來沒有把坤明集團當成我的競爭對手。”孟真眼神中顯露出了譏諷,顧青原本就沒有資本做她的對手,“我從一開始就是想要坤明集團破產,隻是它是顧家的產業,我願意讓給你。”
她接過顧蕭手裡的書包,握了一下他的手指:“你知道我們最大的障礙是什麼嗎?”
顧蕭愣在了原地,他從來沒有覺得他們之間有什麼障礙。
可真真低低輕輕的告訴他:“我要顧青眾叛親離,一無所有的去死。”
這句話幾乎將顧蕭夯實在原地,他知道真真討厭顧青,事實上他也討厭顧青,但……他不知道真真討厭到讓顧青去死。
真真鬆開了他的手指,轉身走進了教室。
教室裡的朋友在和孟真打招呼,孟真沒有回頭看顧蕭,她知道他是個非常非常善良的人,上一世哪怕是和她不熟,他也曾經在彆人欺淩她時幫助過她,甚至讓顧青好好對待她。
可她,一定要顧青去死,從她哥哥死在顧青腳下那刻開始,顧青就一定要失去一切的去死。
不然,她為什麼要幫陸曼?
她希望顧蕭想清楚,在還沒有正式公布她們的關係之前,他可以隨時結束。
她坐在座位裡還是看向了教室門口,顧蕭已經走了。
手機卻震了一下。
她劃開手機,看見了顧蕭的微信:[真真,我們之間沒有障礙,你要做任何事我都不會阻止,我知道你有你的理由,我都知道的。]
她看著這條微信輕輕歎氣,顧蕭真好。
顧蕭又發了一條:[晚上我還可以去接你嗎?]
孟真看著屏幕笑了笑:[當然。]
顧蕭馬上就回了過來:[晚上一起吃飯?或者我去你家吃飯?我給蘭樹姑姑買了一套好顏料。]
怪不得蘭樹姑姑挺喜歡顧蕭。
孟真:[賄賂。]
顧蕭:[這不叫賄賂,叫誠心誠意的討好。]
孟真抿嘴笑了,還沒來得及回,旁邊的康穎就湊過來笑嘻嘻說:“你戀愛了?”
孟真嚇了一跳,忙把手機按滅。
康穎捧著她的臉說:“彆否認,你看你對著手機笑那個樣,沒談戀愛誰信?”
她笑了嗎?
孟真被逗的臉紅,乾脆也沒否認。
康穎來勁了,“誰啊誰啊?誰這麼大能耐可以追到你!我不服,我要知道他是哪號人物搶走我的真真!連泰藍王子都能比過!”
孟真忙捂住了她的嘴,“你給我小聲點。”
康穎抓著她的手,聲音倒是小了,嘀嘀咕咕說:“是孫明威嗎?”
“當然不是,彆亂說。”孟真馬上說,他爸爸最近生重病了,忙的焦頭爛額,就不要給他造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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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青在車子裡坐了很久,才緩過來那陣暈眩。
他開著車子一路回家,卻覺得自己的人生已經沒有歸途了,或許他從來不曾有過家,小時候沒有,長大了也沒有。
顧坤的家算他的家嗎?
他下了車,拖著疲憊的身體開門進了客廳,卻看見孟璋還在廚房裡愣愣站著。
“你怎麼還沒離開?”顧青緊緊蹙著眉,一點客氣也沒有了,“我已經付過你三個月的工資了,請你馬上離開,從今以後不要再出現在我麵前。”
孟璋抖了一下轉過頭來,臉色很蒼白,像受驚的鳥,下意識解釋說:“我給顧伯伯煮最後一頓飯……”
“不用。”顧青打斷她:“馬上離開。”這一次他絕不要再和孟璋有任何瓜葛了,哪怕陸曼寬宏大量沒有告她偷拍恐嚇,她也因為未成年被放了出來,她的行為也依舊讓顧青惡心。
孟璋已經完全變了,當初她至少喜歡學習,努力在生活,可現在她變得和她媽媽姚絲絲一樣令人作嘔。
和她待在一起多一秒鐘,顧青都會覺得無法呼吸。
孟璋還要說什麼,顧青已經拉開門,讓她帶著行禮立刻離開。
“我好像來的不是時候。”一個熟悉的聲音從客廳裡傳來。
顧青才看見有人從花園裡走進了客廳,站在沙發旁看著他:“周太太……”
居然是陸曼。
顧青沒想到陸曼會來找他。
而孟璋站在廚房裡淚水瑩瑩,低著頭心裡在想陸曼剛才和她說的話,陸曼說的沒錯,顧青已經恨死了她,惡心死了她,絕對不可能再收留她,更彆想在一起了……
“我有些事想告訴你。”陸曼手指搭在沙發上,“方便現在說話嗎?”
“方便。”顧青心中對陸曼有歉疚,吩咐護工把孟璋的行李收拾拿出去,就請陸曼去了花園談話。
今天的太陽很好。
陸曼坐在花園的藤椅上,什麼喝的也沒要,讓顧青把門關上了才開口說:“我是想來告訴你,你媽媽的事情。”
顧青頓了一下,媽媽?那個生下他,把他丟在幼兒園,又把他丟在顧家的媽媽嗎?
“我知道你可能很恨你媽媽,但她其實也是可憐人。”陸曼看了一眼客廳裡還在磨磨唧唧不願意走的姚璋,告訴了顧青,她媽媽當初發生的事。
這些事顧青全然不知,他那時候還很小,隻記得在幼兒園裡住著,所有小朋友都被接回了家,隻有他跟著幼兒園的老師,有時候住在幼兒園,有時候住在老師家裡。
他不知道他的外公是個賭鬼,他的媽媽每天在躲債,也不知道媽媽之所以會做顧坤的情婦,是為了替外公還債……
他隻記得自己五六歲的時候才被媽媽帶在身邊住了一段時間,那算是他唯一感受過母愛的時間,但很快他就被母親送去了顧家。
但他不知道,會把他送去顧家,是因為媽媽要出國去了。
“你媽媽之所以要丟下你出國,是因為她殺了人。”陸曼聲音放的很低。
卻讓顧青覺得晴天霹靂。
他從陸曼口中聽到了一個完全不同的媽媽,媽媽居然殺了賭鬼外公逃去了國外……
顧青的腦子開始嗡嗡作響,暈的很厲害,很多聲音都聽不見了,隻隱約聽見陸曼在說:“我告訴你這些不是為了讓你同情你媽媽,是為了讓你明白你經不起調查……”
顧青猛然清醒過來看住陸曼。
“一旦警察調查你的背景查到你媽媽的過去,那個賭鬼的死亡案子就會被查到,誰也無法保證會不會查出來你媽媽殺人的事。”陸曼看著他說:“顧青你是你媽媽唯一留下的骨血,我也不希望看到你的未來毀於一旦,你很清楚殺人犯的子女這輩子沒有翻身的可能。”
是的,顧青很清楚直係親屬是殺人犯對他的影響有多麼巨大,尤其是現在他正在被調查的關頭,坤明集團說不定會被清算給顧蕭……
為什麼他的人生是這樣的?沒有一件事是走運的,厄運永遠壓著他。
那個生下他丟棄他的“媽媽”,就算死了也成為他洗不掉的汙點……
太陽曬的他開始出虛汗,一陣陣暈眩中他忽然覺得,不如死了好,這世上還有什麼值得他留戀的?
他實在想不到了,自己這一生中有過快樂的時刻嗎?
暈眩的腦子裡很快閃過一張母親疲憊的臉,那是她從幼兒園把他接回去,是他記憶裡唯一被母親哄著睡覺的時候,她輕輕拍著他的背,笑著說:媽媽閉上眼寶寶也閉上眼,咱們看睡先睡著……
顧青暈眩的反胃,扶住了椅子扶手晃了晃腦子,又在記憶裡看到了一張稚氣的臉,是孟真,小小的孟真蹲下身來歪頭看他問:你想和我一起玩嗎?我們做朋友吧。
“顧青現在唯一能救你自己的辦法,隻有找人頂罪……”陸曼的目光看又一次看向了客廳裡在和顧坤告彆的姚璋,輕輕低低的說:“不如乾脆找個人把私自調查孟真的罪認下……那個叫姚璋的女孩不是和孟真有私仇嗎?”
姚璋?
顧青努力的睜開眼想看清陸曼,卻發現什麼也看不清了,隻聽見陸曼在說:“她既然能乾出跟蹤偷拍的事,那乾出用你的號碼、名義去竊聽孟真政審,因為私仇調查她這種事也不足為奇……”
暈眩之中顧青聽明白了,陸曼是想讓孟璋去頂罪?頂下調查孟真的罪?
不……他雖然恨死了孟璋,但是他不能乾這種卑鄙的事,一旦做了,他這輩子也彆想心安,彆想擺脫孟璋……
“最多坐幾年牢而已。”陸曼說。
顧青張口想拒絕,可一開口就再也支撐不住的猛烈乾嘔起來,隻覺得整個身體都失重的栽了下去……
“顧青!”
“顧青!”
很多聲音在叫他,腦子裡還有另一個男人也在叫他——
“顧青。”
他在腦子裡看見了孟舒雲,那是和現在孟舒雲不太相同的模樣,這個孟舒雲瘦成了一把骨頭,臉上沒有血色,眼底烏青,一雙眼殺氣騰騰,像惡鬼。
“你不該欺負她。”孟舒雲穿著不合適的西服從夜色裡一步步走過來,他的手垂在衣袖下看不清,他盯著他像是瘋了一樣在說:“你怎麼能那麼欺負她?她當初為了救你才被綁匪抓走,她這麼多年吃了多少苦你不清楚嗎?她才十九歲,十九歲顧青,你怎麼能聯合那些人逼著她崩潰自殺……”
孟舒雲冰冷的臉上眉頭皺了皺,他像崩潰的雪山,眼眶紅著痛苦的不停說:“因為你,都是因為你,這一切全是因為你,隻有你不能欺負她……”
他突然抬起了手,一把槍對準了顧青。
——“砰”的一聲槍響。
“小心!”有人推了顧青一把,那一槍隻射穿了顧青的肩膀,下一瞬顧青看見許多躲在外麵的軍士和安保齊刷刷舉起了槍。
是了是了,這是全奧會的慶功宴,來的全是領導,帶來的全是配槍的軍士。
“不要開槍!”顧青開口喊,可他的聲音被許多的槍聲蓋了住。
他看見孟舒雲被一槍槍射穿,握著那把槍跌在他的腳邊又滑入了泳池……
他忽然想起來,這個泳池是當初他為孟真蓋的,因為孟璋有花園泳池,所以她也一定要有……
很多很多記憶湧現在他的腦子裡,不是夢境,是真真實實的記憶。
他甚至記得在孟舒雲滑入泳池那一刻,他的腦子裡出現了係統的聲音,係統告訴他——[女主已徹底死亡,本世界崩壞,您和女主的任務均失敗……]
他跪在泳池邊看著池底的孟舒雲,記起來曾經他的係統突然出現,告訴他,他的女主已上線。
那時孟真剛剛從甸海被救回來,熱鬨的宴會上,她獨自坐在角落裡,像被孤立的可憐小貓。
他在人群之中一直一直看著她,內心說不清的狂喜,就像孟真小時候走向他那樣,他也走向了孟真,就像小時候孟真拯救他一樣,他也可以成為孟真唯一的救贖。
曾經他永遠跟在孟真身後,看著她被簇擁,被喜愛,被眾星捧月,他很小很小的時候就明白,孟真不會隻和他做朋友。
他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孟真會被孤立,被成為當初的“他”。
而現在,他可以成為她唯一的救贖,而她就是這個世界裡,他命定的女主。
沒有什麼能夠比這更讓他狂喜。
可是後來他發現,孟真已經不是小時候的孟真,她庸俗貪財,她謊話連篇,她神經質,她連最普通的英文也看不懂……可她又會顯露出脆弱的、迷人的光彩,在她痛苦的時候她最迷人。
他一次次迷戀上那些時刻的她,又一次次失望。
他甚至看到過,孟真接近顧蕭,收下顧蕭送的名牌包。
她明知道他和顧蕭在競爭顧家的產業,可是她還是會被名貴的禮物打動,偷偷和顧蕭聯係。
他無比痛苦,一次又一次的問她:“你喜歡的是我的錢?還是我?如果我還是那個私生子顧青,你還會喜歡我?”
她緊緊抿著唇沒有回答他,臉色很蒼白。
他喝醉的時候會抱著她,喃喃說:“如果你能變的好一點就好了……”
泳池裡的血越來越多,他跪在泳池邊還沒有來得及回答,就聽見係統又響了起來——[因為您的任務已失敗,您的係統將被剝奪,崩壞的世界將會重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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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
臥室裡輸液的孟舒雲猛然驚醒過來,他怔怔的看著天花板,好像聽見了久違的係統聲音?
可他等了好一會兒,沒有聽見彆的聲音了。
隻有“叮”聲從房門外傳進來。
蘭樹姑姑的聲音從房門外傳來,“我在替小雲叫醫生。”
是了,這個聲音是蘭樹姑姑定位手表電話的聲音,她估計是在給爺爺打電話。
孟舒雲看了一眼液體,還有挺多,他剛想叫蘭樹姑姑進來,就聽見蘭樹姑姑和爺爺聽話說:“小雲做噩夢了,一直說救妹妹救真真很嚇人……”
孟舒雲愣了一下,是嗎?他說夢話了?
他隻是夢到被綁架時的狗籠子裡真真死在了他手邊,他在祈求他的係統救真真……
也許,快到他的死亡時間了,他做這夢的時候也越來越多了。
外麵傳來了腳步聲,很快他的門就被推開了。
他看見真真緊張的臉,她似乎才剛剛放學,還穿著校服,氣喘籲籲的走進來:“哥哥做噩夢了?我好好的。”
她來到床邊,像小時候那樣握著他的手,跟他說:“我好好的。”
孟舒雲喉頭裡發酸,是啊,他的真真好好的活下來,長大了。
他看見真真的身後,顧蕭也進來了,顧蕭手裡拎著真真的書包,在和蘭樹姑姑說:“沒事,小雲沒有事,不害怕啊。”
顧蕭,是很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