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誰伸手一拳打在了顧蕭臉上,他疼的踉蹌了半步。
質監局的負責人立刻讓警察把這群人趕走,大聲的說:“你們這是妨礙公務!再鬨事把你們一個個抓回去!”
吵鬨聲震耳欲聾。
顧蕭被警察帶進去,質監局的負責人忙拿來紙巾遞給顧蕭,“您的嘴流血了,快擦擦。”
那一拳打的他牙齒磕破了嘴巴,嘴角在滲血,沒有什麼大礙。
顧蕭接過紙巾,又問他廠子出了什麼問題。
他才說:“產品很多項添加劑都超標了,是嚴重超標,所以要暫停生產,全部質檢,已經上線的也要質檢。”
顧蕭怔忪的看著負責人,嚴重超標?雖然前幾天和孟真來的時候檢查的是汙染,但如果他沒有記錯,距離上次質檢也不過是過了半個月,突然之間嚴重超標?
他坐在椅子裡看著偌大的廠子隻剩下質監局的人,機器全部停下,一樣樣他熟悉的產品擺在架子上,這些產品銷售到各個國家,一旦出問題就必定要全部收回。
被罰款、損失都是小事,顧家經營了幾十年的牌子一定會受到巨大的影響,不隻是美妝線,是顧家的牌子會毀了。
他腦子裡什麼也不敢想,他不敢想突然超標的原因,是廠子自己的問題嗎?
他多想給孟真打個電話問一問,又怕她會不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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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藍到甸海坐船不過兩個多小時,卻在下著大雨。
警車開進泥濘的小路,停在一棟老舊的樓房前,一棟兩層樓房住了十幾家人,屋頂的閣樓、地下室、客廳隔成幾間屋子住著一家一家。
門口搭著太陽棚,水龍頭旁邊坐著一個女人在洗衣服,背上用背篼背著一個孩子,身後的地上還坐著一大一小兩個女孩子。
警察冒著雨走過去,女人才抬起疲憊的臉。
“杜小女是你嗎?”甸海的警察把她和信息對照:“你媽媽是杜妙?”
女人看著警察點了點頭,又搖搖頭問:“哪個媽媽?”
警察把她母親杜妙的照片給她看,告訴她:“你的生母,你還記得嗎?當年你八歲的時候你媽媽把你賣給了吳剛,把你妹妹賣給了泰藍人,你記得吧?”
她的臉上沒有多少情緒,隻有疲憊,哄著背上啼哭的孩子點點頭。
“你媽媽涉嫌販|賣|兒童,你跟我們回去錄個口供。”警察對她說。
她彷佛不太明白這句話,還哄著孩子看著警察。
警察又說:“把孩子先給孩子他爸,你跟我們走一趟。”
她看了一眼背後開著的房門,帶著背上的小孩兒走到門口,對裡麵的人說了句什麼。
警察才看見昏暗的房間裡,躺椅上坐著一個乾瘦的老頭,像是小兒麻痹難以站立。
杜小女又回過頭來說:“我男人帶不了孩子。”
警察看著房間裡的男人,又低頭對照了一下手裡的信息,確定裡麵的男人就是當年買下杜小女的吳剛,他買下杜小女的時候已經四十歲了,小兒麻痹行動難以自理,卻和杜小女生了四個孩子,第一個孩子生下來沒多久就小兒麻痹死了。
杜小女和吳剛登記結婚的時候已經是兩個孩子的母親。
“吳剛是吧?”警察皺著眉對裡麵的男人說:“你買賣兒童,也跟我們走一趟。”他和身後的一名警察直接上前,架起吳剛把他往警車裡帶。
吳剛先是不明白,嘴裡不停說著:“我花了錢,她父母自願沒違法……”
警察也不想和他囉嗦,把他塞進車裡說:“在甸海不違法,但現在甸海回歸泰藍了,要守的是泰藍的法。”
誰能想到泰藍的新法條這麼快在甸海實施,今天泰藍王親自來甸海施行新法條,第一條要實施的就是拐|賣、販|賣兒童婦女。
各地的警署都著急忙慌的在抓典型配合,而杜小女是泰藍王點名要查的,誰也不敢敷衍了事,應抓儘抓。
大雨裡,警察又回頭看杜小女,幫她把兩個孩子也抱上了警車。
她沒讀過書,人很瘦很呆,抱著兒子戰戰兢兢坐在警車裡,好像猶豫了很久才問警察:“妹妹找到了嗎?妹妹杜小妹,賣給泰藍人那個。”
警察沒想到這麼多年,她還惦記著她妹妹。
當年杜小女八歲,杜小妹才六歲,幾乎是同時被她們的媽媽“送”給了兩戶人家,一戶是吳剛,一戶是泰藍的老夫妻。
杜小女看著警察,眼睛難得有了精神,等著警察回答。
警察告訴她:“杜小妹已經死了,那對夫妻說帶回泰藍沒一年就病死了。”
杜小女呆了一下,好像不是太相信,又說:“杜小妹脖子上有胎記,從小沒生過病,你們找錯了。”
妹妹是她帶大的,她很清楚妹妹不會病死。
大雨之中,警車駛出泥濘的小路,大路之上遠遠的還傳來其他警車鳴笛聲。
開車的警察嘟囔了一句:“有的忙了。”
泰藍的新王收複甸海,要大刀闊斧的整頓甸海,已經免職了一批局長、部長,他們這小下頭的不提著小心很快就有他們好看了。
警車衝過大雨,路過了甸海最鼎盛的阿彌廟。
廟宇重新擴建修葺過,高牆金瓦,連大門也貼著金箔一樣在大雨中金碧輝煌。
這座阿彌廟中的阿彌如今已經是泰藍國的聖阿彌,這座廟也成了不對外開放的聖廟,警車裡的警察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富麗堂皇的聖廟,嘴裡不敢說,心裡卻在想:做沙彌都比他們強,富得流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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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門關閉的聖廟之內,沙彌們正在上課讀書,大雨裡讀書聲整整齊齊。
修葺一新的正殿之中,孟真站在金身阿彌神像之下,難得點了香,合掌閉眼,彷佛在虔誠的拜神,可她自己知道,神才不會庇佑像她這樣的惡人。
她這柱香,是為顧坤點的,也是為杜妙點的,該死之人、將死之人。
手機在她口袋裡震動,她上了香離開正殿,站在回廊下才接起了電話,是甸海質監局的負責人,他客客氣氣的告訴她,上午那位叫顧蕭的先生來過廠裡,被廠裡鬨事的員工打了,他很抱歉。
孟真並不意外,她知道顧蕭一定會去的,那是顧家的產業,也與他的日化關聯著。
雖然她知道,國內的產品檢測不會出問題,頂多是搞垮顧青手裡僅剩的美妝產業,但或多或少顧蕭的日化產品名譽會受到影響。
她很抱歉,她早就想好了後續幫顧蕭的日化產業挽回損失的策劃,孫明威也是打算簽給顧蕭的日化。
可她知道,顧蕭會難過。
她一直在等著顧蕭的電話,質問的電話,分手的電話。
但他始終沒有打過來。
孟真望著陰沉沉天空下的大雨,拿著手機到底是給顧蕭打了過去。
他的電話占線,或許是在和他的公司聯係。
背後有人輕輕的走了過來,她聞到檀香的味道,不用回頭也知道是李丹。
“我是不是對顧蕭太壞了?”孟真望著大雨問他。
李丹過了很久才開口回答道:“你對他很好,你對甸海也很好。”
她回頭看李丹,陰沉光線下李丹顯得靜寂。
他望著她,沒有告訴她,她對李丹也很好。
她在做一件,他終其一生都想做,卻做不到的事情,如果李紅秀還活著,她該多麼開心,開心惡人會坐牢,她終於可以被送回家去了。
她總說她是惡人,可是她又救了很多很多人,包括他。
她做什麼都應該被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