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報聲響徹甸海的街道, 一架架軍用機從陰沉的天際飛過,飛過阿彌廟小小的天空。
李丹抬起頭看著那些軍用機,是泰藍的軍用機, 這意味著泰藍方開始強硬的鎮壓了,刺殺成功了嗎?
無論成功不成功孟真都將鄭蘭推向了絕不妥協的境地, 這個計劃孟真甚至沒有提前和鄭蘭商議, 他在想鄭蘭會因此惱怒?記恨孟真嗎?
她似乎總是激進的不給自己和任何人留退路。
可也正是因為她的這種激進才能做成那些事,隻有她這樣的手段才能徹底摧毀甸海這個毒瘤地獄。
這是摧毀,又何嘗不是一種“解放”。
細細綿綿的雨線落在李丹的額頭上,陰沉的天、轟鳴的軍用機, 他在炮火味中聞到了快要被雨水洗乾淨的氣味, 她一定要成功。
這條摧毀之路除了她沒有人能成功。
“軍用機?”顧蕭也看著天際,吃驚的問:“甸海出什麼事了嗎?爆炸的時候我看到了甸海的軍司令, 是他出事了?”
“他遇襲了。”李丹告訴顧蕭。
顧蕭再看天際飛過的泰藍軍用機, 忽然明白了什麼:“甸海要和泰藍開戰了?那真真還在鄭蘭身邊……”
“她不會有事。”李丹安慰他說:“泰藍的軍方在,沙俄的軍方協助軍隊也在,不是開戰, 是泰藍對甸海的鎮壓, 你不用擔心她的安全。”
他很想告訴顧蕭, 孟真遠比他想象中厲害很多。
他很想讓顧蕭知道,孟真在做億萬男人也做不到的事。
他很希望許多許多的人看到孟真的“摧毀”是偉大的,可是越多的人知道又會為她帶來越多的危險和麻煩。
顧蕭望著天際,聽著警報、槍炮聲, 想起爆炸時倒下的一個個人,喃喃說:“但願不要開戰,這裡的人活的本來就辛苦……”
這裡好像是另外一個世界,一個離雲京非常遙遠的世界, 他去過很多國家,卻從來沒有距離戰火這麼近過。
李丹回過頭來看向他,顧蕭其實有一種“優質”的氣質,優質的長相,優質的學識,優質的溫柔,連這麼狼狽時也維持著禮貌和善良。
或許對於鄭蘭、肯尼,顧蕭的這種氣質他們並沒有察覺到,但對於他這種活在甸海最底層的人來說,顧蕭身上的這種“優質”非常讓他羨慕,這是良好家庭環境下才能生長出來的人,好人家的人。
隻是他總在想,孟真明明也出生在優渥的家庭,有爺爺和哥哥的寵愛,她應該活的像顧蕭一樣,可為什麼她會那麼像他的同類?
像是有一個傷痕累累的靈魂。
所以孟真才會被顧蕭吸引對嗎?
“有時候摧毀是為了創造。”李丹無端端的和顧蕭說:“你知道甸海信奉的毀滅之神嗎?祂擁有毀滅和再生的能力,毀滅意味著再生。”
或許他是想告訴顧蕭,孟真在做一件對的事情,但他說不好普通話,也沒有很好的表達能力,說了幾句就停下了,想一想孟真自己都不在意彆人怎麼看她,是對是錯她都不在意,她隻在做自己要做的事,他又何必如此想和顧蕭說清楚?
可他希望孟真得到讚美。
細雨一直在下。
這場鎮壓比想象中要久的多,天空黑透,沒有槍炮聲的夜晚變得格外寂靜,李丹向廟中其他沙彌討了吃的來,遞給顧蕭:“再等等,現在出去還不安全。”
是一碟子炒飯。
“謝謝。”顧蕭接在手裡,吃了兩口,發現不遠處的牆壁下躲著一雙雙黑漆漆的眼睛在好奇的看著他。
應該是這廟裡的沙彌,看起來樣子都不大,黑黑瘦瘦的。
顧蕭從口袋裡掏出了幾顆酒心巧克力,他習慣隨身帶著給真真。
他朝不遠處的小沙彌伸出手,用僅會的甸海話和他們說:“給,你們,謝謝。”
可他們一個個看向李丹,不敢過來拿。
是了,李丹是聖阿彌,甸海所有的沙彌見到他都要畢恭畢敬的行禮。
顧蕭就把巧克力遞給了李丹,“你給他們吧,我沒什麼能感謝他們的,謝謝他們借我地方躲避。”
李丹接過巧克力,走過去遞給了牆角躲著的幾個小沙彌,看著他們接過去驚訝的像看稀罕寶貝一樣嘀嘀咕咕的說:“糖紙是金箔。”
“我聞聞看。”
“你打開你的我舔一下。”
他伸手摸了摸沙彌光溜溜的腦袋,好像看見了小時候的自己。
他直到跟孟真出了國,才知道巧克力這種東西的味道。
廟門外傳來車子的轟隆聲,像是停在了門外,很快傳來拍門聲,小沙彌們慌張跑進了禪房中。
是孟真來了嗎?
李丹沒讓顧蕭過去,自己先過去從門縫看了一眼,果然是孟真,同來的還有肯尼上將和鄭蘭的副將。
他輕輕鬆了一口氣,看來泰藍贏了,孟真也贏了,至少鄭蘭現在沒有惱怒孟真,派了副將一起來。
李丹快步回到顧蕭身邊,他已經站了起來問:“是真真嗎?”
李丹點點頭說:“我不方便露麵,你不要告訴其他人是我救得你好嗎?就說是自己逃到了這裡。”
顧蕭雖然不明白他的用意,還是點了點頭,“你放心,我知道了。”
李丹側身躲進了大殿後的小屋子裡,揮手讓沙彌去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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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門被打開,顧蕭快步迎上去就看見了真真和一位沙俄上將跨進了廟中,他認得這位上將,是傳說中的肯尼上將。
夜色中,肯尼上將挺拔冷峻,腰上配著槍,卷起的襯衫袖口上還沾著一些血跡,真真披著他的軍服外套走在他前麵,快步走進來,叫了一聲:“顧蕭。”伸手抱住了顧蕭。
顧蕭猛地抱緊真真,提著的心總算落了地:“你還好嗎?”
“好。”孟真鬆開他,又問:“你的臉。”她手指摸上了他被打破的嘴唇。
“沒事。”顧蕭隻覺得一雙灰色的眼睛壓迫感十足的落在他身上,抬頭就看見了真真身後微笑著的肯尼上將。
“你好。”肯尼上將上前一步和他握手,笑著說:“原來你就是真真的男朋友,你真幸運。”
顧蕭和他握了手。
他禮貌識趣的對孟真說:“我在外麵等你,不著急。”聲音是溫柔的。
然後帶著軍士跨出了廟門,就站在廟門外的車邊等著孟真。
細雨綿綿,真真身上的軍服鋪著細小的雨珠。
她拉他進了寂靜的正殿裡。
顧蕭有很多話想和真真說,可真真先說:“你沒事就好,等會我送你去泰藍機場,你先回雲京好嗎?”
顧蕭愣了一下,“那你呢?”
“我在這裡還有事沒有辦完,需要再留幾天。”孟真對他說:“你先回雲京,我的助理會去接你,她做了減少你手裡日化線損失的方案,你先回去處理你的事情。”她又說:“甸海這兩天不安全。”
廟中沒有開燈,光線很昏暗。
顧蕭看著真真的雙眼,試圖明白她真正的意思,她已經做好了減少日化線損失的方案,美妝線會出事她早就有所準備。
他動了動嘴唇卻不敢問,確實是她做的對嗎?
而真真這一次直接告訴了他:“是我做的。”
顧蕭完全沒有想到她會這麼坦白直接,在這廟中告訴他,是她做的。
她站在昏暗的正殿裡,和他說:“你可以怪我,但先回雲京去吧,等我回去我們再好好談。”
顧蕭心裡壓了塊石頭似得,他有一種很糟糕的感覺,這些話是不是她在想和他分手?她覺得他們之間有了阻礙。
他壓下所有的痛苦,輕聲說:“我不怪你真真,我知道你恨顧青,我知道你來泰藍就是為了這件事,我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