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田城內,任太守府邸。
如今薊州太守任清,他的經曆稍微有些複雜。
簡單概括一下就是逍遙公子哥到罪人之後,再到一州太守,再到罪人,然後再到太守。
人生的大起大落,在這位身上展示得可謂淋漓儘致。
任清這會兒已經是過半百之年,過於豐富的經曆讓他看起來年老許多,但透過那滄桑的皺紋,依稀可以看出他年輕時的俊朗。
今日,府裡來了一位年輕的客人。
任清將人請進來,到了堂屋,他抬手做了個請的姿勢,奉的卻是主位。
秦洺沒坐,隻是定定地看向任清。
任清也不慌張,微笑著回視。
許久,秦洺開口道:“任叔特意書信召小侄前來,所為何事?”
任清搖搖頭,“秦將軍說話總是乾脆利落……這倒不像是明公。”
“明公”自然指的是“安國公”。
秦洺抿了抿唇,沒答話——
他知道,不是“不像”,而是“不全像”。
義父總知道對什麼人,該用什麼樣的說話方式。
對待文人自然是引經據典、談古論今,對待武將乾脆利落、直切主題,對待小人誘之以利、對待君子曉之以大義……
他曾經試圖效仿,但最終還是無疾而終——畫虎不成反類犬。
也隻有義父那樣的人,才可做得如此周到。
任清對著秦洺簡單地敘了幾句舊,又感慨道:“如今這般境況,秦將軍竟當真應某要求,親來薊州……這般信任,任某人實在是感激不儘。”
秦洺沉默了一下,道:“義父在世時曾說過,任大人高風亮節,乃是可信之人。”
任清怔住,眼中竟泛起一陣滾燙。
他長袖掩麵,良久才哽咽道:“任某人……受之有愧……受之有愧啊!”
秦洺臉上的肌肉動了動,未發一言。
……
經這一遭,任清也沒有再敘舊的意思。
他擺擺手,示意仆役們都下去,待到屋裡隻剩下他們兩人之時。
任清打開牆壁上的暗格,小心謹慎地取出一方錦盒來,雙手奉予秦洺。
“此物,任某人也是機緣巧合所得……任某輾轉數夜、實難安眠,曆數天下豪傑,除秦將軍外,再無人堪配此物。”
“……隻是這東西實在貴重,任某不敢假他人之手,隻書信聯係秦將軍,勞秦將軍親自前來。”
任清信中說得就十分含糊,就連如今見麵說話也模模糊糊,秦洺皺了皺眉,抬手打開那錦盒。
待到看清裡麵的東西,饒是以他這些年曆練的沉穩也是神色一變。
他立刻就將那錦盒蓋了上,聲音發冷,“不知任太守是何意思?”
那是……
——傳國玉璽。
*
時越正坐在平田一家茶館的二樓。
從這個位置,正好能看見“天命之子”的所在——薊州太守任清的府邸。
——難道是任清?
時越對這個人還是有點印象。
算是個傳統意義上的好人吧……
有時候有點“固執”,但也頗有些才能。
隻是為官和為帝,需要的東西卻不不太一樣。
時越不敢說“皇帝都不是好人”,但是“皇帝”這個職業,也確實需要一點和一般人定義中“好”不太沾邊的品質。
說實話,時越雖然覺得元行慎是個小混蛋,但是某些方麵他還是挺適合當皇帝的。
——比如……乾脆利落捅刀這一點。
收買人心也算是……雖然是時越有意放鬆對他的看管,但是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弄來迷藥,也是很厲害了。
就是不知道他怎麼幾年光景,就把大昭給作成這模樣了。
時越捧著茶想著這些東西,視線卻落在虛空的係統地圖上,定定地看著這個新任“天命之子”的動向。
……
張貫和王甬兩人默不作聲地立在時越身後,老老實實地當著護衛。
不過,時越在這坐了有一陣兒,也不喝茶也不說話,隻拿這個茶杯出神。
張貫總是閒不住,看著街上人來人往,甚至有女郎含羞帶怯地往茶樓上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