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年代嫁人娶妻並沒有後世那般講究,一般姑娘能有一床被褥,幾身衣裳那已經是很好的嫁妝。就他們家現在的狀況,全家當也不過二三十塊錢,要苗金蘭拿出來給她做嫁妝那也是不可能的了。當然俞向好也沒指望過就是了。
五月二十八這日,苗老太帶著五個兒媳婦過來了,各自送了自己的心意,除去之前苗老太給的背麵棉花不提,這次又送來了床單。幾個妗子也送了臉盆和枕巾之類的東西。
在鄉下什麼東西都稀缺,尤其大家夥棉票和布票都不多的情況下,她們送來的東西就尤其的可貴。
俞向好來到這個世上後,最初的善意是從李秀芬身上感受到的,再就是苗家人了。
苗家人是真的將她看成了一個需要愛護的小輩,幾個妗子起碼沒有因為這些東西而生氣不滿,反而拉著她的手叮囑了許多事情。
乾活送走苗家人外麵向麗麗和秦美玲又過來了。
因為之前學習的事兒,原本目的不純的秦美玲與俞向好相處了幾個月下來竟然覺得還不錯,到現在也時常過來與她說話。當然不說學習的事兒就是了。
畢竟學習差是秦美玲的一塊心病,以前為了能與徐寶明多接近,她忍著就是了。
向麗麗這次花了大價錢給俞向好買了一把暖瓶,綠色的鐵皮暖瓶,這個年代可真是貴重了。
至於秦美玲,則是帶了一套學習資料過來,“我知道你現在上進,你學的也不錯,我就寫信托人給你買了一套習題。”
俞向好對她們很是感激自然謝了又謝。
到了晚上的時候,俞先進和俞向南暫時去俞向東屋裡去睡了,將房間然給了俞向好。
苗金蘭看著一點心事沒有準備睡覺的俞向好,想了想說,“我畢竟是你娘,雖然沒有東西可以給你,但有些話也得囑咐你。”
“不用。”俞向好閉著眼睛直接拒絕,“我不想聽。”
苗金蘭抿了抿唇,“你不想聽我也要說。”
她快速的開口,似乎擔心再被俞向好打斷,“以前我跟你說的你也記著。女人嫁了人就是彆人家的人了。萬事要替婆家著想。進了門早點生個孩子,要對趙豐年好。哪怕他懶,你也不能生出二心。”
俞向好皺眉,“不可能。您睡吧。”
“向好。”苗金蘭還在繼續說,“男人最好麵子,哪怕他現在對你再好,結了婚也得聽他的,彆像之前那樣讓他給你做飯吃。男女分工不同,男人沒有下廚的。”
“向好……”苗金蘭沒聽見回答,她湊近一看,俞向好已經呼吸綿長睡熟了。
苗金蘭歎了口氣,放棄了將她叫醒繼續說教的打算,“咋就不聽我說呢,我哪怕再不喜歡你,我也是你娘啊。”
“當年我也是一心盼著能過安穩的日子,歡歡喜喜的嫁給了他,哪怕沒有領證,我也以為我們會白頭到老。但那又怎麼樣呢,還不是被拋下了?這個世界對女人本來就不公平,女人天生就弱,若是男人都不疼你了,覺得你礙眼了,那日子該咋過呢?”
“娘家強大了是好,可嫁出去的人了,還能一直靠著娘家不成?”苗金蘭苦笑一聲,“早晚你會後悔的。”
苗金蘭吹燈躺下,黑暗中俞向好睜開眼,露出一抹諷刺的笑意來。
上輩子對女人約束更大,這輩子讓她覺得好極了,起碼領導人還喊出婦女能頂半邊天的口號來呢。
她俞向好從來不是委曲求全的性子,既然也決定要嫁人,自然不止撐起半邊天,她要將整個天都撐起來。若是有人讓她不好過,她也不介意將天捅個窟窿出來。
俞向好想到明天的婚事,心情又好了起來,眼前似乎還閃現著趙豐年委屈巴巴的模樣。
太可愛了。
俞向好枕著兩人美好記憶入睡的時候,趙家,趙誌國抓耳撓腮的不知道怎麼跟兒子講解一下男女之間的那點事兒。
兒子雖然跟未來媳婦親上嘴兒了,可據他所知,他兒子是不懂怎麼跟女人那啥那啥的。
當年他結婚的時候他爹啥都沒說,隻跟他說跟女人一個被窩主動點,就能生娃了。害的他啥都不懂,真的跟李秀芬睡了一個被窩,把自己差點憋死也沒找到入口。
但這樣的經曆咋跟兒子說呢?
趙豐年打個哈欠對他爸有些不滿了,“爸,您有啥話能不能等我結完婚再說,我還得早點睡覺明天去接我媳婦呢,要是我媳婦看見我精神頭不好,誤會我對她不傷心咋辦。”
“兒砸啊。”趙誌國艱難的開口,“你……你知道咋跟女同誌滾床單嗎?”
趙豐年頓時有些不好意思了,“大概、大概懂吧?”
趙誌國眉頭又皺了起來,“就是,就是……”他突然靈機一動,右手拇指圈成圈圈,左右食指做了一下動作,“你懂了吧?”
趙豐年一臉懵逼跟著學了一下,“懂了。”
趙誌國高興了,伸手拍他的肩膀,“我兒子就是聰明,我一說你就明白,行了早點睡,明天我叫你早起,可不能睡懶覺了。”
“哼,小瞧我。”趙豐年哼了一聲,“以前懶那是沒對象,以後我就有對象了,起碼結婚的時候不能懶,等結了婚我倆一起賴床更好。”
趙誌國臉都黑了,他就知道,這兒子是白養了,居然還想帶著媳婦一起啃老,太沒出息了。還好未來兒媳婦是個好的,不然和這臭小子一樣懶咋辦。
等趙誌國回屋,李秀芬忙問,“你跟他說了?”
趙誌國一臉的喜色,“說了,咱兒子那領悟能力不是一般的好。”
“那就好,這樣我就不操心了。”李秀芬拍拍胸口道,“我之前還擔心他不明白咋回事跟你是的找不著地兒呢。”
趙誌國老臉一紅,“跟你懂是的。”翻身躺下睡覺,不理會這婆娘,專戳人痛處。
而屋裡趙豐年自己做了那個動作,歪著頭不解道,“懂啥啊,啥意思啊。”
想了半天沒想明白,趙豐年直接躺下睡覺。關了燈突然又想起明天的婚事來,充滿了期待。
趙豐年嘿嘿笑了笑,打開手電筒看了眼俞向好的照片,親了又親這才放回去一夜好眠。
第二天一大早趙曉麗夫妻還有趙曉娥都從縣城回來了,可惜大姐趙曉曉隨軍不能回來,否則一家人也就齊全了。
另外趙豐年的二叔三叔也帶著全家來了,趙家小院熱鬨的狠。
至於俞家就顯得冷清多了,苗家還沒過來,俞家這邊俞向蘭連回來都沒回來,隻有俞向菊偷偷的給俞向好送來一件白色的純棉背心,俞向菊不好意思道,“姐,我也沒彆的東西,你彆嫌棄。”
俞向好摸摸她的頭,“姐很高興,以後到公社那邊找我玩。”
“我能去?”俞向菊眼睛頓時亮了起來,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了,“我……不,我不能去的。我聽爹說我娘馬上就回來了,她們要是知道我去你那裡,肯定讓我要好處,我不去了。”
俞向好看著她的樣子忍不住笑了,“沒事,你去了也不給你好東西,有啥好吃的咱在那吃完再走。”
俞向菊嘿嘿笑了笑,“謝謝姐。”
“回去吧。”俞向好知道她是偷偷過來的,便不多留讓她趕緊回去了。
俞向菊和她不一樣,年紀太小,還不足以和那些人抵抗,即便她想幫也不能幫的明顯,更沒有立場去幫。
俞向菊回去後俞向南打了熱水過來讓她洗漱,俞向南麵露不舍,“姐,以後我會想你的。”
俞向好沒好氣的看他一眼,“我是離開華國了還是死了?想我了不會去看我?誰不讓你去了?”
“呸呸,姐,大喜的日子不能胡說八道。”俞向南接著又嘿嘿笑了聲,“姐夫待你好,嫁到趙家比在俞家好。”
俞向好忍不住看他一眼,這小子居然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咋了,姐?你還不洗漱嗎?現在估計快六點了,頂多七點姐夫就來了。”俞向南催促她洗臉,又忙彆的去了。
嫁閨女真的就潑出去的水,像俞向蘭一樣,嫁人的時候也是不擺酒席的,俞向好不在意這些,快速的洗了臉又抹了雪花膏,然後把自己的短發梳的整整齊齊。
最後她拿出那枚紅色的鏡子照了照,又咧嘴笑了笑,對自己分外美麗。
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嫁人的時候居然這樣簡單,連妝容都不會畫的。
俞向好剛把鏡子放好,俞先進從外頭進來,進來的時候還看了外頭一眼,然後從衣兜裡掏出一個小布包來,“向好,我和你娘也沒啥給你準備的,但你好歹叫了我這麼多年的爹,這錢你拿著,手裡有錢心裡不慌。”
俞向好看了眼露出來的那卷皺皺巴巴的錢,顯然不是分家時候的錢,零零散散的一毛的兩毛的都有,這個男人還不知道攢了多久。
“我娘知道嗎?”俞向好看著他道。
俞先進微微錯開眼睛,“知道的,知道的。”
俞向好抿了抿唇,“那我去問她……”
“彆,她不知道。”俞先進叫住她,“彆去問了。”
俞向好不問了,但仍舊不接,“爹,您找人借的?”
俞先進臉上有些難堪,“我會還上的。”
俞向好更不要了,“我手裡有錢,不用你們的錢。何況,她也不希望你給錢的,在她眼裡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養我這麼大已經足夠了。您是個好人,雖然以前對我不聞不問,以前也埋怨過,但以後都過去了。錯了的就是錯了,再彌補也不會成為對的。咱們終究會成為兩家人。我也不會對你們夫妻有多孝順,所以,收起來吧。”
她說的話一點情麵沒留,俞先進聽在耳中很不是滋味。但就像俞向好說的那樣,做錯了就是做錯了,哪怕情有可原以前的忽視和冷漠也不能消除。
俞先進勉強笑了笑,“向好,以後都好好的。爹肯定不會去煩你的。”
“嗯。多謝。”俞向好沒再說其他的話,俞先進這人看著老實木訥,可也有他倔的地方,他說不去就是不會去的。
就像在原女主的一生中,哪怕俞先進得了病也不願去找俞向好。這一點俞向好是感激的,她的確不需要俞先進再提及父女之情攀親戚。
要說來往,這個家裡估計也就俞向南了。
俞向南看起來貪小便宜,跟著她隻為了她的好處。但開始是這樣,後麵真心實意的照顧她,對她好,就不僅僅是好東西引著他了。
俞向好不能否認是人都有私心,包括她許諾好東西給俞向南是一樣的。有交易,但姐弟情誼這幾個月還是有的,她並不反感俞向南日後與她來往。
何況,她還想將他塞到部隊去闖闖呢,萬一闖出點名堂出來那也是不錯的。
俞先進出去了,俞向好將自己的包袱最後檢查了一遍。
比起俞向蘭嫁人的時候,她嫁人的嫁妝簡直是豐厚了,一床厚厚的被子,床單一件,枕巾枕套各兩個,暖壺一把,另外零碎的小東西是她自己買的,此刻都堆在炕上。
俞向好檢查了一遍確認沒有遺漏,苗金蘭從外頭進來,想起昨晚的對話臉上有些不自在,但她還是道,“向好,昨晚的話你不愛聽我也不說了。”
“嗯。”俞向好冷淡道,“你不說是對的,畢竟,你說了我也不會聽。”
她看著苗金蘭一點母女情分都沒了,“既然做不到一個母親該做的,那以後都不要做,也不要到我麵前露出一副可憐的樣子。我這人就這樣了,冷心冷情,也彆指望我什麼。”
“我知道你埋怨我。”苗金蘭搖搖頭,“我要說的不是這個。而是……”
“晚上的時候,你倆在炕上……你乖乖躺著就行了,”苗金蘭臉上有些不好意思,“男人,都會的。你……你就等著就好了,起初可能會有些疼,過去了就好了。往後就不疼了。”
俞向好:“……哦。”原來是傳授她閨中術。
但,她會不知道嗎?
上輩子這都是作為一個寵妃必備的技能好不好。
俞向好當然不會說,隻應了一聲,臉上更沒不好意思。
有啥好意思的,男女在一起不就那麼點事兒,何況正式滿是吧之前她都沒打算和趙豐年怎麼樣呢。
外頭傳來俞向南的說話聲,“姐,姐,姐夫騎車來了。”
俞向好臉上總算帶了笑意,“好。”
結婚並沒有什麼特彆的,但趙豐年卻將他的關係好些的朋友都請了來,一人騎了一輛自行車,後頭還跟了一輛小型的貨車,是趙豐年的二姐夫開著來的。
趙豐年今天滿麵春風,眼角眉梢都帶著喜色,他站在門口大聲喊了句,“媳婦兒,我來接你了。”
他那些朋友頓時哄笑起來。
今天在這迎門的隻有俞先進和俞向南,其他的俞家人大概不願參與,俞向東兄弟都沒回來,俞向北也上學去了。俞老頭一大早就在堂屋故意乾咳,也不知道什麼情形。
俞向好坐在炕上,等著趙豐年進來。
二房的屋子不大,趙豐年幾個人到了門口的時候屋裡都暗了下來。趙豐年站在門口看著屋裡炕上坐著的女人,咧嘴就笑了,“媳婦兒。”
“哎。”俞向好應的很乾脆。
倆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歡喜和興奮。
趙豐年的狐朋狗友歡呼起來,趙豐年緊張的手心都出汗了,他僵著腿到了俞向好跟前,伸手就拉她的手,“媳婦兒,我帶你回家。”
俞向好也握住他的手,溫暖中帶著濕意,她點頭,“好。”
陳大成等人進來搬了俞向好的嫁妝,趙豐年則領著俞向好頭也不回的出了屋子。
俞老頭又站在屋門口咳了,兩人隻當沒聽見,昂首挺胸,滿臉笑意的直接穿過院子往大門外去了。
外頭停著一輛小貨車還有自行車,趙豐年問她,“媳婦兒,想坐汽車還是自行車?隨你挑。”
俞向好抿唇笑,“當然……自行車了。”
她話一出,圍觀的鄰居覺得可惜,結婚有汽車居然不坐,反而坐自行車。自行車雖好但沒汽車舒坦呢。
但在俞向好看來,坐自行車有許多他們美好的回憶,結婚的時候再坐一次等老了的時候說起來也不錯。
趙豐年的自行車前頭綁了一朵大紅花,漂亮極了。他拍拍車前杠,“媳婦兒,墊子都綁好了。”
都要結婚了,自然要坐前頭了。
俞向好過去,張開手,“抱抱。”
於是在眾人的目瞪口呆中,傲嬌小祖宗趙豐年真的喜滋滋的把俞向好抱上了前車杠,然後道,“出發!”
俞向南站在門口都要哭了,“姐夫,你以後得對我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