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應千秋(三)(1 / 2)

() 紀寧的身形隱匿在幻景之外, 看著那時的自己撫上應千秋的臉, 立時忍不住移開了目光, 去盯著在屋內亂竄的雲朵。

那時他刻意做出引誘應千秋的姿態, 心裡並不覺得有什麼, 可現在他以旁觀者的角度去看,真是怎麼看都覺得太不知羞恥了, 他實在是沒眼看了。

幻影中的少年卻無知無覺,指尖輕撫過應千秋的下頜, 將他的臉抬起了一點,湊上前去,濕潤的水汽中尤帶著幾分淺淡的香味,就連那雙眼瞳也濕漉漉的。

他問應千秋:“你我皆是男子, 又已許下婚事,你卻為何還要避開我?”

應千秋輕輕拂開他的手,沒有回答, 忽然鈴聲響起, 雲朵跳到書桌上, 啃咬起擺放的書冊,毛茸茸的尾巴掃來掃去, 又順勢將筆架打翻了。

“你這小東西!”

少年輕斥一聲,被吸引過去, 要去抓那調皮的小獸,應千秋轉身走向屋外,耳尖慢慢染上薄紅, 隨後蔓延到麵容上,卻不欲叫少年瞧見。

當時的紀寧也確實沒瞧見,他正在四下捕捉雲朵,等回過神來時就發現應千秋已經走了,然而現在,紀寧卻是清清楚楚地瞧見了應千秋的反應。

這可真是……

紀寧的目光中流露出了異常複雜的情緒。

說到底讓人動了真心,自己卻以一死了之的方式終結這場感情,是非常錯誤的行為,雖然為了能夠回家,他不後悔做了這些事,但這不代表他不會感到內疚,此刻再重新喚醒過去的記憶,他心裡的滋味也著實不好受。

幻陣繼續自行衍化,忽然景象一轉,一陣酒香與肴宴之香在空氣中彌漫開來,偌大的府邸被布置得亮麗一新,處處華美豪奢,往來賓客絡繹不絕,少年身著端肅禮服,跟隨在父親身後,笑著接受他人的禮賀。

這一日是少年十六歲的生辰,代表著他已成人。

他是紀家家主之子,又是族中數十年難遇的修道天才,因此這場生辰宴辦得分外隆重,不僅是族中之人,就連其他世族也遣了不少人來為他慶賀生辰,就連用來分裝賀禮的寶袋都堆滿了幾桌子。

但各族長老前來紀家拜訪,卻也不是專門為了他這個小輩,酒宴之上,各族貴客皆已入座,推杯換盞,餘下的少年們卻是又到了另一處清幽的山峰上單開了一場筵席。

他們都是少年關係親近的好友,才是真正為了慶賀他生辰而來,這時沒了族中長輩管教,又無規矩拘束,便放浪起來,三三兩兩混坐在一起,飲酒嬉戲,吵吵嚷嚷,好不熱鬨。

應千秋端坐於一處,這群少年中無有與他交好之人,其他人雖是已辨認出他的身份,卻都知他家族已經沒落,猶如無根浮萍,雖不至有何種冷言冷語,卻也無人與他攀談,觀覽四處,隻有他身邊清清冷冷,分外格格不入。

少年看到應千秋坐在一旁,三番兩次有心喚他,卻被其他少年少女嬉笑著拉住衣袖,要灌他酒喝,脫不得身,沒過多時就喝了個半醉。

這一切都被應千秋看在眼裡,他神色平靜,一雙眼瞳卻黑沉沉的,分辨不出他心底到底是何心緒。

酒喝過幾輪,眾人又開始玩起了尋物的遊戲。

少年被蒙上眼睛,旁人將幾支玉花分彆藏至各處,上麵附著一點玄氣,叫少年不能視物,隻能慢慢摸索,靠著感應玄氣來尋找。

隻有玉花全都被找到,才算他贏,否則他就要被罰喝下一整壺酒。

“到底是誰過生辰?”

少年抱怨一句,眾人哄笑起來,說他莫不是怕了,少年一貫心高氣傲,最受不了彆人激他,當下尋找起來。

他無愧於天才之名,縱使隻能靠那一點微薄感應,也轉眼間就將大多數玉花找到了,隻剩下最後一支,卻多用了不少時間。

“我看這最後一支你是找不到了。”

他的好友笑吟吟地走到他近前,在他身邊繞了一圈說道:“再給你最後半炷香的功夫,若是你沒找到,那便……”

“這玉花是不是在你身上?”

少年忽然抬頭,麵衝向好友,好友目光中掠過一絲驚訝,正要悄然退開,少年卻先一步衝過去,將手搭在他手臂上,與他拉扯起來:“你快交出來!”

好友已被識破,卻不肯相讓,兩人你追我逐之間,少年已撞入好友懷中,雖無狎昵之情,動作卻是萬般親密。

旁人頓時哄笑起來,有心思細的人向應千秋的座位偷偷張望過去,卻發現不知何時他已經不見了蹤跡。

……

在看到少年撞入旁人懷中時,應千秋就已經離開了筵席。

他一路下山,走到山腳處的湖邊,坐下來靜靜望著波光粼粼的湖麵,在月色之下,他清冷的神情中透出了一絲微不可見的落寞。

一道嬌小的白影從灌木中鑽了出來,慢慢湊到他身邊,輕輕蹭了一下他的手臂。

應千秋低頭望向雪白的小獸,將來放到懷中,輕撫它的皮毛,過了一會,他聽到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動作一頓,卻是聽足音就已認出了來人。

他回過頭,少年也已走到了他的身邊,身上還染著淡淡的酒香,坐到他的身邊,問道:“你怎麼先走了?”

“……看到它出來了。”應千秋靜默片刻,舉了舉懷中的雲朵,說道。

“你騙人。”少年拎起雲朵後頸的皮毛,將它放走,小聲說著,“你隻是想走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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