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也許是因為被關押了太久, 又褪去了聚光燈和粉絲的萬眾矚目。
此時的冉安洛臉上有種說不出的頹喪。
統一樣式的看守所服裝偏大了幾號。
罩在他身上,既不精神也不好看。
妝後顯得立體的五官在看守所慘淡的白熾燈下有幾分平平無奇,像是落進了人群就再也找不出來的普通人。
賀明鈺麵色冷淡的在隔著玻璃的另一邊坐了下來:“什麼事?”
透過一層厚重的防彈玻璃,冉安洛卻無比清晰的看清了賀明鈺表情裡的不快。
和從初次見麵,到後來的幾次見麵, 毫無二致的漠然。
冉安洛的嘴角邊不知什麼時候還帶了一塊淤青, 笑的時候又疼的倒吸了口涼氣:“賀董, 你是不是很討厭我?”
賀明鈺沒有絲毫波瀾的看了冉安洛一眼:“如果你是為了這件事要求見我一麵, 我希望不要浪費彼此的時間。”
看守所的探視間房子很小, 帶著配備的條件也很一般。
賀明鈺從連靠背都沒有的木椅子上站起來,抬起手腕看了眼手表——
要不是為了趕來這裡一趟, 今天本來能抽得出時間和談卿一起去爸媽家,然後再帶談卿去趟盛京娛樂。
想想今天被耽誤了的行程, 賀明鈺臉上非常少見的露出了幾分不耐,抬起腳步就準備離開。
而冉安洛卻突然向前猛傾了下身子, 大聲道:“賀明鈺你就不好奇那天晚上談卿為什麼能上你的床嗎?”
“保持安靜!”
站在冉安洛身旁的看守員一把拽住了冉安洛的肩膀, 將人按回了座位上, “老實點,好好說話!”
冉安洛被左右一邊一個看守員按得動彈不得,死死咬住了唇,一字一頓的道:“你是因為什麼才愛上談卿的?愛他床上技術好?愛他浪?愛他會勾引男人?”
賀明鈺停下了腳步。
不知是因為受長期的關押生活影響,還是真如紀晏修所說那樣顏木之前的探望嚇到了冉安洛。
在沒有了明星光環之後。
冉安洛像是想要拚命抱住最後一線可能翻盤機會的垂死掙紮者。
賀明鈺轉過身, 回到了剛才與冉安洛麵對麵的那扇玻璃前。
隻不過沒有坐下, 而是微微低頭, 以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態俯視著另一端的那個人。
過了幾秒。
賀明鈺平靜的道:“如果不想再加幾年刑期,最好閉住你的嘴。”
冉安洛原本要說出口的惡言惡語又被硬生生吞了回去,嘲諷的抬起嘴角笑了出來:“你現在來威脅我?那我告訴你,賀明鈺,當時上你床的本來應該是我的!”
“我才應該現在跟你出國領結婚證的人!我才是應該跟你一起生活的人!”
“談卿算什麼!?他不過就是運氣好!他為什麼不去死!搶了彆人的東西他就應該被千刀萬剮天打雷轟五馬分屍不得好死!”
句句都是惡毒,句句都是詛咒。
冉安洛就像是被判了死罪而不甘的人,一定要拉另一個人跟他一起下地獄:“談卿就是個……”
“夠了。”
賀明鈺的麵色幽沉而冰冷,自上而下的睨了冉安洛一眼,“你因為殺人未遂罪被捕,原本這隻是你和紀家的恩怨,我不會過問。”
他微微頓了頓,又看了左右兩旁的看守員一眼,“但是你句句都事關我愛人,我不得不再請賀氏的律師團遞交一份額外補訴。”
賀明鈺彎腰,伸出手指極輕的敲了敲兩人麵前的玻璃:“等著坐穿牢底吧。”
防彈玻璃當然不會因為這種可以幾乎可以忽略的碰觸而有絲毫損害。
可冉安洛卻像是被人從心臟上狠狠撞了兩下,麵色“唰”的慘白:“為什麼?”
“為什麼談卿就可以?明明是他不要臉在先!你憑什麼原諒他?是他勾引了你!那個晚上……”
“那個晚上你把藥放進了飲料裡,但談卿不小心喝了那杯飲料。”
大約是已經失去了所有耐心,賀明鈺皺著眉拽了一下西裝上的領帶,“所以你安排狗仔拍了照片,然後全部泄露給媒體,再誣陷給談卿,說他自導自演。”
冉安洛的動作猛然間僵住:“你知道了?”
賀明鈺冷漠的看了冉安洛一眼:“我還應該知道什麼?知道酒桌上你經紀人和那幾位合作方故意想灌醉我,還是知道你從一開始就居心不良。”
冉安洛整個人猛地從椅子上掙了出來,一時間連兩旁的看守都沒能壓的住他。
隔著玻璃。
冉安洛的表情裡有幾分近乎崩潰的猙獰:“你沒醉!賀明鈺!你那天根本沒醉,是不是!”
“當然不是。”
賀明鈺重新站直身子,一絲不苟的整理好了西裝的領口和衣擺,“如果我足夠清醒,就不會與談卿之間留下一個如此輕率的開始。”
冉安洛:“……”
賀明鈺點頭示意了玻璃兩旁的看守探訪可以到此為止,對冉安洛留下了最後一句話:“這是我無論如何都無法補償他的,而你是這一切的始作俑者。”
“所以你今天對我說的每一句話,都實在可笑至極。”
賀明鈺的語氣裡依舊有種矜貴的從容,而每一個字都像是夾著利刃的刀:“再見,不,恐怕有生之年不會再見了。”
看守所內的氣氛依舊壓抑而冷清。
來來往往的探訪人員到訪或離開,神情裡都有種說不出的麻木味道。
隨著正午幾縷稀薄的日光逐漸被烏雲吞沒。
屋外本就滿是陰霾的天空越發顯得黑沉。
原本緩緩飄著的雨絲像是受了刺激,變成了豆大的雨滴一顆顆向地麵砸來。
落在屋頂上,響出劈裡啪啦的一片。
人員會見時不允許攜帶手機。
直到賀明鈺回到接待處,看守所的工作人員才將放在信號隔離袋中的手機取出交還給他:“賀先生,您的手機響了很多次。”
賀明鈺禮貌的接過手機,打開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