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卿不開心的抿了抿唇,還是又跟老劉補充了一句,“不過要是等你回去碰到賀明鈺了我還沒回去,你記得讓他照顧好小崽子哦,也照顧好他自己。”
老劉:“……”
說的像您要去玩多久一樣。
對於一場普通的大堵車來說下車走走其實也很正常。
雖然天氣極差,但既然談卿說了路邊有朋友開的店——
老劉心裡也沒多想,糾結了幾秒,就給按開了車門。
可就在車門被談卿推開的一瞬間。
一聲炸雷仿佛如約而至,直直炸在了老劉耳邊。
那道雷比之前劈下來的任何一道都要大,像是一把銳利的剔骨刀割裂開了聽覺和視覺。
曾經在部隊裡訓練過的老劉甚至差點以為這是炸/彈/爆/炸,出於訓練本能的向前一伏。
將手抱在頭前,整個人貼近方向盤,做出了一個最好的防禦姿勢。
短暫的耳鳴之後。
雷歇聲停。
老劉的駕駛座上什麼都沒有發生。
他恍惚了兩秒,直起身來,還沒等意識徹底清醒,就陡然想起了剛剛從後座上推門下車的談卿。
近乎恐怖的驚雷!
老劉登時一身冷汗,渾身僵硬的向後座看了一眼。
後座空空蕩蕩,連車門都妥善的關了起來。
老劉頭皮一麻,腦海裡瞬間湧上了一千種一萬種可怕的死法。
坐在車上強行冷靜了片刻。
老劉狠狠握了一把方向盤,推開駕駛座一側的門走下了車。
風平浪靜。
車兩旁既沒有血跡,也沒有倒下的人。
老劉終於鬆了口氣,又看了眼路邊拐角的方向,那裡的確有幾家店還開著門。
想不到談先生走路還挺快。
快也好,快了不會被雷劈。
老劉喘著剩下的半條米回到車上,又重新啟動車子。
啟動了兩次引擎都沒打火,估計是被雷給嚇劈了叉。
老劉隻得給道路救援撥了求救,然後等在了原地。
這一等。
就等到了自家老板的電話。
等到賀明鈺冷漠無比的問他談卿去了哪。
等到頂著雨將路邊的幾家店一家一家翻了個底朝天,都沒找到談卿的人影兒。
老劉頓時傻了:“老板,下車之前談先生真的跟我說他去這兒附近找個朋友的,我真的沒有騙您,您相信我啊!”
賀明鈺捏緊了手裡的電話,深吸了一口氣:“談卿的手機呢?”
老劉拉開後座門翻了一遍,就快喜極而泣了:“在車上,在車上呢老板,談先生設置了飛行模式!手機在呢!”
賀明鈺:“……”
賀明鈺不知是不是氣瘋了,短暫的窒息了幾秒後,像是用氣管吐出了兩個字:“傻/逼。”
老劉:“……”
一句話直接給老劉整懵了。
彆說老劉,可能連賀齊和廖嫻這輩子都沒見過賀明鈺哪怕說一個臟字。
更何況是這種劈頭蓋臉的國罵。
還沒等老劉反應過來。
賀明鈺已經把電話掛了。
車外的雨聲依舊淅瀝。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賀明鈺總覺得現在的雨比剛剛要小了那麼一些。
然而手機落在了車裡就相當於徹底斷了聯係。
賀明鈺將車在路邊停了下來,打開手機,又看了一遍談卿在微信上最後留給他的幾句話。
最後一句。
卿卿超想吃雞:我們晚上喝雞湯不啦?
賀:喝。
賀:現在就回家。
沒有回答。
一種很難形容的頹然感難以抑製的從內心深處流淌出來,漫過五臟六腑,壓得賀明鈺沉重而酸澀。
似乎他和談卿之間的距離從來都沒有拉近過。
也永遠不可能會拉近。
賀明鈺抬起手,揉了揉眉心。
然後漫無目的的發動了車子。
正要往主路上駛,剛剛被丟在一旁的手機又響了起來。
賀明鈺猛地一腳急刹,車子卻因為雨天道路打滑的原因直接打了兩個三百六十度的大轉,硬挺挺的朝著道路防護欄撞了過去。
“砰——”的一聲。
豪華轎車的良好性能給予了這輛車內環境最好的防撞功能。
賀明鈺整個人因為慣性的作用向前一傾,狠狠的撞在了方向盤上。
下一秒。
車內自帶的安全氣囊便彈了出來,將人緊緊的擠在了中間。
賀明鈺看了眼手機——
林雨。
短暫的恍神感過去。
賀明鈺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頭痛的厲害。
他拉下車窗,另一手取過了手機:“什麼事?”
下雨的聲音掩蓋了賀明鈺聲音中的異樣。
隔著電話林雨也沒聽出什麼,按慣例開頭就報告公事:“老板您下午來公司麼?策劃部那邊報了個很有噱頭的題材,剛剛和營銷總監,技術總監開了會,大家一致都覺得這個企劃不錯,想給您看下詳細文案。”
賀明鈺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受了傷,還是車子燒起來了。
一陣像是燒心般的灼燙不知是從哪裡蔓延開來,讓他一瞬間連呼吸都有些困難。
電話另一頭的林雨卻已經習慣了自家老板的高冷,時刻貫徹著不打斷就是讓他繼續的意思:“我跟您報告下企劃的重點內容——企劃組那邊的靈感是半小時前有人在微博上傳了一段小白狐的視頻……”
賀明鈺猛然一愣:“什麼?”
林雨被賀明鈺給生生嚇了一跳:“老板,您怎麼了?”
剛剛那種燒心般的煎熬並沒有因為時間的消逝而有所好轉,反而越發令人折磨。
賀明鈺艱難的平穩住呼吸,對林雨道:“繼續說。”
林雨終於意識到了賀明鈺的狀態不太對勁:“老板,您聲音不大好,您現在在哪兒呢?需要我們現在過去——”
賀明鈺卻打斷了他的話:“視頻上,那隻小狐狸……現在在哪裡?”
林雨:“……”
林雨實在不太能明白賀明鈺為什麼這麼執著於一隻小白狐。
雖然是企劃的靈感來源,但老板以前從來沒這麼誇張過。
打工仔林雨仍舊不敢違抗老板的旨意,隻得如實道:“老板,小白狐是網友拍的,就是一個片段,因為那隻狐狸動作很快,一眨眼就不見了。在六環野山公園那邊,我現在把視頻發您微信。”
電話掛斷。
一條新的視頻出現在對話框裡。
賀明鈺原本筆直的身子因為劇烈的灼痛感而略微顯得有些彎曲。
他點了幾下,終於點開了視頻。
畫麵裡是野山公園的石亭。
遊人大多因為下雨而躲在石亭裡休息避雨。
清透的雨水沿著石亭的瓦簷淅淅瀝瀝的落下,有一種寧靜悠長的味道。
而就在下一秒。
一隻纖巧靈活,渾身雪白的小狐狸在視頻的右下角突然出現。
四隻同樣純白的小爪敏捷而快速的抓住地麵,像是一道閃電似的從遠處飛快便跑到了視頻近處。
然後輕而易舉的一躍從地麵躍上亭頂,消失在視頻裡。
視頻自動停止,隻留下最後的一幀畫麵。
那是一截帶著銀耀色的尾巴尖尖。
從亭子的瓦簷垂下一點。
賀明鈺知道野山公園。
那是曾經賀氏參與建投的一個國家3A級風景項目,坐落於J市郊外天然氧吧的山前。
越過野山公園的後牆。
捷徑所到之處便是J市最茂密的山林。
渾身被灼燒的感覺越來越強。
車子除了氣囊彈出一切正常。
賀明鈺閉了閉眼睛,終於確定是自己的身體大概有些不適。
或許不僅是有些。
雨依舊未停。
也許是視線的錯覺,野山公園的方向的雲層總像是又厚了幾層。
漫長的大雨導致這條郊外的公路上幾乎沒幾輛車繼續在跑。
賀明鈺用車上放著的瑞士刀將貼在麵前的安全氣囊戳了個洞。
氣囊緩緩放氣,從窗外打落進來的雨水隻能給人幾不可見的涼意。
片刻之後。
他重新啟動了傷痕累累的車子。
往另一個方向開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