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遙猶豫片刻,還是接受了幾個大夫的加入請求,開始分配人手熬藥焚屍。
太子也擼起袖子想要幫忙,卻被薛遙堅決阻止了。
“殿下還記得我信中最後幾段請求嗎?”薛遙將太子拉至無人角落,嚴肅地提醒:“您的安危永遠是頭等大事,惠民也好,防疫也好,都得要天下人的君父有這個心,才能實施到位。”
太子沒想到他當麵也敢說出這話,立即警惕地看了眼四周,蹙眉警告薛遙:“你的意思孤明白,這話說不得。”
“恕薛遙冒昧,光是明白還不夠。”薛遙焦慮地看向太子:“您得做得到才行,大仁大義忠孝兩全的事,讓咱們來做就夠了,您務必時刻將自己的安危放在第一位,您安全了,天下老百姓才能越過越好,您的兄弟們才不會遭人苛待。新法實施困難重重,究其根本還是權位不足、處處遭人掣肘,我也隻能幫您到這一步,解決了平榕縣之難,未來若是還有困難,您不如就暫停實施,耐心等待合適的時機。”
薛遙已經忍不住了,該說的話必須挑明了。
這次平榕縣之劫,薛遙能活著回去,都得靠三分運氣。
太子之位好不容易保住了,一年半以後就是出征大劫,要是太子到那時候還是不要命的救皇帝,薛遙的一切努力就全都白搭了。
他這話說得太露骨,一聽就是暗示太子耐心等皇帝駕崩再搞事。
要是叫有心人聽見了,那是要殺頭的。
太子的孝順並不是裝的,所以聽完就臉色不好了,也是因為知道薛遙的良苦用心,加上他救國救民的才乾與大義,太子才把火氣壓下去了,隻說了句:“孤明白。”
半個月後,隔離區最後五個病患痊愈了,打了井水用肥皂洗淨全身,換上新衣服,感激涕零的跪彆了薛遙,各回各家。
隔離區隻剩下薛遙和五個太醫,看門的差役們坐在空蕩蕩的山穀口閒聊。
許久沒有這樣閒適的日子了。
第一天日暮,沒有新病患送來隔離區。
第二天也沒有。
第三天也沒有。
五個太醫都激動得歡呼雀躍,薛遙卻似乎不敢相信。
不敢相信自己已經戰勝了曾經肆虐幾世紀的人類頭號殺手。
薛遙安排衙役將隔離區的所有日用品焚毀,而後淡然跟隨太醫們回府收拾行裝,準備回京。
幾個太醫都佩服這少年沉得住氣。
立下了此等大功,居然絲毫沒有驕傲之態。
薛遙自己也不知道心裡在想些什麼,好像總覺得還有些掛念。
啟程這天,薛遙應邀上了太子的馬車,馬車行至大街忽然停住了。
太子問車夫,為何不走。
車夫說,前方有百姓攔路。
正坐在車裡發愣的薛遙猛一抬頭,掀起車簾跳下馬車,快步繞到車前,瞬間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
滿大街擠滿了平榕縣的老百姓,手裡提著雞蛋大米和醃肉,紅著眼眶,注視著這一行回京的車隊。
看見薛遙下車,不敢吱聲的百姓們忽然就紛紛跪倒,涕淚潸然,雜亂的喊著“救命之恩銘感五內”“活菩薩長命百歲”……
薛遙一瞬間好像知道了自己在等什麼。
他驚喜地看著滿街看不到儘頭的老百姓。
一張臉一張臉的看過去,老老少少的臉色都泛著健康的紅潤。
每看一眼,薛遙心裡的牽掛就被填補上一分。
太子和大夫們也陸續下車,看著滿大街浩浩蕩蕩的“百姓大軍”。
一個提著竹簍的壯碩少年從人群裡硬擠出來,衝到薛遙麵前,求他收下自家微薄的謝禮。
薛遙一眼認出這是隔離區裡痊愈的病人,頓時驚喜地捏了捏少年的臉:“半個月不見,你這小腮幫子圓潤了一圈,胃口不錯啊?”
少年“噗通”跪倒在他麵前,舉起籃子,大吼道:“我娘說大恩無以為報,求您收下這點醃肉。”
薛遙咧嘴一笑,逗他道:“究竟是你娘要謝我,還是你要謝我?”
少年被問得一愣,仔細一琢磨,想到娘那天看見他痊愈回家後,開心的哭了一整夜,決定把這個機會讓給娘,就說:“謝您要一個一個挨著來嗎?那就讓我娘先謝!”
“噗……”薛遙笑開了,笑著笑著,眼眶卻開始發燙。
身為“活菩薩”,當著老百姓的麵哭鼻子可不好。
薛遙趕忙接過少年的謝禮,對百姓們說:“這一份謝禮,就足以代表大家對薛某的心意,戰勝疫鬼不是我一個人的功勞,也多虧大家的是非變通和對我的信任。回京之後,我會將聖石的製作配方公諸於眾,希望大家能將滅瘟的習慣發揚下去,以保平榕世代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