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宮的這一場夜宴,在下午就拉開序幕。
巨大空曠的宮殿裡,侍女手捧蠟燭侍立在桌案之後,明滅的燭火將她們的影子投落在背後的高牆上,身著曲裾的影子令人聯想起傳說中人身蛇尾的女媧神。
劉徹、竇太皇太後、王太後、陳皇後、館陶公主、隆慮公主……此時天下,最尊貴最顯赫的一群人,儘皆列席。
主位上的兩個位置坐著林久和劉邦,林久在右,劉邦在左,劉徹和竇太皇太後敬陪在側。
漢朝以右為尊,在禮儀森嚴的朝代,眾人如此列座,尊卑已是昭然若揭。
係統在林久耳邊說,“這場宴會來的人不多,但湊個基礎完成度還是不難的。我建議你換上新衣服,當場跳個舞,【萬眾矚目】這不就有了嗎?”
林久說,“嗯。”
係統又說,“不想跳舞也行,你現在出去換上新衣服,然後再回來,【萬眾矚目】也能完成得差不多。”
林久又說,“嗯。”
係統美滋滋,覺得這次的任務總算能正常完成了。
畢竟到目前為止,林久一直隻是安靜地坐著,不吃東西,不看歌舞,也不說話,安靜得沒有絲毫要搞事的兆頭。
係統就很欣慰。
直到林久坐了三個時辰。
宴會上的菜色來回上了三遍,歌舞也反複唱跳了三遍,負責暖場的幾個宗親口水都要說乾了,宴會上陷入了一片短暫的寂靜。
係統想穿越回去給三個時辰前的自己一巴掌。
讓你瞎欣慰!對著林久怎麼可能欣慰啊?
係統要哭了,“你是怎麼想的呢?你坐了三個時辰了,還不開始做任務?”
林久巍然端坐,八風不動。
係統要跪下了,“就算是不做任務吧,你也彆坐著了,這麼下去真的沒法收場。”
此時的人還秉持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樸素作息,入夜之後在外行走被視為“不吉”,因此雖說是夜宴,但也多是在入夜之前就散了。
而此時,外麵的天色已經黑得不能再黑了。
係統已經絕望了,反正他從來也影響不了林久,林久一直都把他的話當耳邊風。
但林久忽然站了起來。
係統哭了,喜極而泣。
林久一言不發地往外走。劉邦似乎有些出神,站起來跟著她一起走。
這場宴會於此終於宣告結束,係統緩了一會兒,說,“你是不是故意的啊?你一直坐著,宴會上的所有人後來都忍不住看你,【萬眾矚目】這樣也能混個大概完成度,就是真的太獵奇了。”
然後林久就又停住了腳步。
係統的哭聲卡在了喉嚨裡,半晌,奄奄一息地問,“你……還要乾啥啊?”
林久說,“【萬眾矚目】還沒有完成。”
係統這次真的跪下了,“什麼、什麼叫還沒完成?”
林久最先走出夜宴所在的宮室,此時她一停下,後麵所有人都隻能跟著停下,劉氏宗親群裡肉眼可見地起了一陣驚恐的騷動,所有人都害怕再回去坐著。
隻有劉邦,因為出神,所以還在往前走,一步邁出,剛好與林久並肩。
林久站在原地不動 ,劉邦猛然轉頭看向林久。
或許未央宮的夜宴令他回想起了從前的一些事情,此時此刻,他身上的氣質不是那個曾經混跡在沛縣街頭的無賴,也不是那個在林久麵前卑躬屈膝的劉季。
而是劉邦,漢開國之君,太/祖高皇帝劉邦。
這一生並非一路璀璨萬丈光芒,他曾是為人不恥的地痞流氓,也曾在麵對項羽時狼狽奔逃。可在他擁有天下之後,這世上就再沒有能與他並肩的人。
他看向林久,用的是看向逾越之人的眼神,此時他的眼睛是帝王俯視凡人的眼睛,冷漠而毫無感情,像風雨欲來之際天邊的濃雲,轉瞬便要降之以雷霆之怒、霹靂殺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