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係統沒意識到那是在笑, 因為世界在融化,置身在其中,叫他生出一種自己也在融化的恐怖錯覺。
直到刺眼的光從融化成一團混沌的天幕中刺出來。
天空被分割成涇渭分明的兩半, 一般是混沌的夜幕,一半是清爽明亮的白晝。
但這魔幻的一幕僅僅存在一瞬間,短暫如同錯覺。
下一個瞬間, 白晝也開始融化。
太陽融化成滾燙的金水, 在晴天之上肆意流淌,天空和雲影也都在融化, 最後和那團混沌的夜幕交織在一起,成為更混亂的混沌一團。
世界變得無比魔幻。
係統慢慢的張大嘴。
這時候他確信他沒有聽錯,林久確實是在笑。在一開始致使夜幕融化的, 並不是那個降臨的神,而是林久自己。
神的降臨是一個短暫的過程, 就在祂降臨於此而還沒有來得及侵蝕的短暫時刻, 林久果斷操控世界開始進行對祂圍困和絞殺。
那所謂的融化不過是表象, 掩藏在其下的真正的內裡是一場戰爭。
理所當然的,神開始反抗。
天有兩麵, 曰晝曰夜。
既然林久操控了夜幕,那神就把白晝拽出來試圖對抗。
可白晝也開始融化, 神的舉動變成了引狼入室。
因為從一開始林久能夠操控的就不隻是黑夜,更有白晝。
係統用一種接近驚恐的敬畏眼神看著眼前這一幕。
他儘力去回憶, 卻還是無從找到,究竟是從哪一個時間節點開始,林久已經掌握了如此可怖的力量。
可是好像又並不是全無端倪,以他們如今這樣親近的姿態,林久要有大動作是很難瞞得過他的。
係統試圖克製自己的好奇心, 可還是無可避免地回想起林久之前看向張湯的那一眼。
他知道林久將視線放在張湯身上是因為不滿足,之前他以為不滿足的人是劉徹,但其實不對,是林久才對。
誠然劉徹按照她的心意,向四方派遣出征戰的兵馬,但林久一開始的目的就不是劉徹的宏圖偉業。
而是神。
所以她不滿足,因為神還沒有出現。
起先係統隻看見劉徹的閾值在不停被推高,但其實林久也是一樣的。
時至今日她已經看不上完成任務,乃至改變世界之後可以得到的那丁點能量了。
沒有比進食,或者說吞噬,更快捷的補充能量的方式了。
從她決意使張湯殺人而取財時,係統就應該想到這一天了。
她認為張湯可以走這條路,因為她自己正走在這條路上。
她正要捕殺神明。
目標定下來之後所缺乏的就是實踐,所以她今天要讓劉徹看見那艘船的幻影。
在承受兩次投影的損失之後,神對陸地上的改變已經無動於衷。
可那不是還有大海嗎,我的手從今天開始不但要覆蓋陸地,還要覆蓋海洋。
坐不住的話就儘管來吧,傳說中的神,我已經等你好久了,我在這裡張網以待!
就是這樣,真相就是一個赤裸裸的陷阱。
結果近在咫尺,神忍無可忍地降臨,而後一頭栽進陷阱,順利的就像是提前約好過那樣。
但還有一個問題。
係統用一種細若遊絲的聲音說,“能量無法超越規則而使用,你原本不可能撬動這麼龐大的能量,你還沒有拿到那樣的權限。”
不知何時林久身上的衣裳已經從之前那條血紅的【蜃樓遺影】更換成了【雲山神女】。
半麵填滿疆域色彩的熟悉長裙,半身彩衣,半身空白。
時至今日,係統已經明白了這條裙子背後的真相。
從披帛莫名染上顏色開始,林久就根本不是在恐嚇劉徹而已。
或者說,恐嚇劉徹使他配合,隻是其中一個目的。
隱藏在更深處的目的是她在改造這條裙子。
她的手伸到哪裡,這條裙子上的色塊就填充到哪裡。
換句話說,這條裙子顯示的是她對世界的侵蝕程度,她從世界那裡掠奪到的權限。
世界當然不會坐實她如此肆無忌憚地侵蝕和掠奪。
可她根本什麼都沒做,她借的是劉徹的軍隊,和劉徹的手。
而劉徹是目標人物,一整個時代的世界中心。唯獨在這種人麵前,世界毫無戒心。
所以時至今日她趁虛而入,足以撬動半個世界的能量。
可是還有半個世界,這裙子上畢竟還有半麵的空白。
林久沒有說話,係統意識到,在這種近乎於決戰的時刻,她的視線竟然沒有集中在神那裡。
就像是窮途末路的獵物不值得分走她的眼神。
而她在看的是——
係統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看見水波,光影,和朦朧的燈火。
天地在融化。
但上林苑中那場戲還在上演。
係統甚至在有些人臉上看到驚恐的神色。
可是他們還是隻能坐在那裡聽戲,什麼都做不到。
就好像這未來已經被預設了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