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不該萬不該,他不該生出獨占你的心思。”
“所謂的射覆之術,就如同射箭一樣,溯果而上,找到那千萬個可能性之中的最初的因。以因射果,無有不中。”
“叔父他以為我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文雅郎君,豈不知今日我就要射走他的性命。”
話音落地,東方朔眼睛裡的神色已經冷峻如同碎裂的薄冰。
他挑起神女鬢邊的長發,如同畏懼冒犯一般,並不敢放在唇邊,隻是虛吻了一下。
這個舉動似乎很好地安撫了他躁動的內心,他的眼神很快就溫和了下來,潺潺如同流動的春水,隻聽見他輕聲說。
“叔父他,老了。”一聲貴公子一般的輕笑。
“為了慶祝,我今日特意穿了你喜歡的赤色鴛鴦肚兜……”
——
經年精研易經,由此沉澱出超逸氣度的東方朔露出了癡呆的神色,仿佛當眾被人掀開了赤色鴛鴦肚兜。
主父偃捂住嘴,似乎覺得有辱斯文,不忍卒聽。
但下一秒鐘,不小心從喉嚨裡發出了豬叫一般的笑聲。
東方朔:……
東方朔感到自己被全世界拋棄,忍不住茫然四顧,在這冰冷天地之間,試圖找到一束溫暖的眼神。
他和張騫對視,一瞬間幾乎忍不住熱淚盈眶。
雖然我們也不是很熟,但畢竟是曾經一起嘲笑過董仲舒的矯情,你一定懂我的啊博望侯大人!
但張騫緩慢而殘酷地收回了視線,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自己跪坐的墊子朝著遠離東方朔的方向挪了挪。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挪開之前他欲言又止地看了東方朔一眼。
眼神裡明晃晃寫著:天呐,你不愧和董仲舒是好朋友啊。
東方朔默默捂住心口。
好痛!
在曾經那段時間裡,痛苦是他人生的主基調,但他還從來沒這麼痛不欲生過!
劉徹坐在上首,神色莫測,嘴角也莫測。
不期然的,他和霍去病對上視線,看見霍去病慢慢朝他比了幾個口型。
劉徹慢慢挑起眉毛,悄聲吩咐身邊的內侍給東方朔賜酒,順便發詔書給遠在隴西的董仲舒也賜一壺酒。
霍去病和衛青有的你們也一樣有,就像神女雨露均沾一樣,陛下也絕對不會忽略你們中的任何一個。
——
故事還在繼續,鏡頭從麥草青青的中原,忽然就轉換到了朔風卷地的漠北。
原本還在美美看戲的霍去病驟然瞪大了眼。
衛青也瞬間提起了一顆心。
在座許多人都不曾踏足過漠北這片風沙之地,現在鏡頭切換到這裡,難道還沒輕鬆多久,就又輪到他們兩個的戲份了嗎。
好在下一瞬,屏幕中顯示出來的是張騫的臉。
經曆過東方朔的赤色鴛鴦肚兜的毒打之後,在座一大半公卿,都齊齊鬆了一口氣。
人類的悲歡並不相同,他們鬆出來的這些氣,全被張騫一個人吊上了。
東方朔飛快的給了張騫幸災樂禍的一眼,挺胸抬頭睜大眼,以前所未有的專注,注視著大屏幕。
張騫嘴角微微抽動。
下一刻,鏡頭拉近,屏幕上的他,或者說年輕時候的他,嘴角也正在微微抽動。
——
此時年輕的張騫正置身一場奢華的宴會之中,畫外音適時響起。
“單於以草原上最美麗的女人為這年輕的漢家使節奉酒,可無論是醇酒美人,還是那如同流水一般堆積起來的金珠,都無法在這冷冽的長安少年眼中,牽扯出哪怕一絲最細微的動容。”
——
屏幕之外,宣室殿上的張騫稍微鬆了一口氣。
雖然他每次出使隻有啃沙子,啃沙子,還是啃沙子,從來沒見過這麼富貴的宴會,但也還好吧,跟東方朔的赤色鴛鴦肚兜比,他已經很滿意了。
但事實證明他這口氣鬆早了。
下一瞬,鏡頭一轉,一個穿白裙子的女孩慢慢走來,輕柔的裙裾在她腳下翻湧如同雲海。
張騫心中頓時如有驚雷炸響,頭發幾乎束起來把冠帶頂掉。
是神女,她出現了,根據之前的經驗,真正的考驗要來了。
張騫不自覺挺直了後背。
下一刻,鏡頭又轉回他臉上。
他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眼神直了,嘴巴長大,緩緩流出一道亮晶晶的口水……
亮晶晶的口水……
口水……
——
張騫一臉淡定地轉向東方朔,把聲音控製在一個微小,但又能讓在場眾人都聽清楚的地步。
“其實我自幼就患有一種怪病,眼淚有時候會從嘴角流下來。這麼多年沒有流過眼淚了,一時間都沒想起來。看到神女實在是太感動了,不當心淚流滿麵了哈哈哈。”
此時屏幕裡的年輕張騫口水越流越多,整個下巴都變成濕漉漉一片,確實是濕了滿麵。
東方朔以微小但比張騫更響亮一點的聲量回應了這句話,“什麼?你說這麼多年都沒見過像神女這麼漂亮的臉了?”
我和董仲舒確實是好朋友,但我們倆關係也不差啊博望侯。
來啊,互相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