係統試圖代入呂不韋的視角,不由得也感到一股毛骨悚然。
試想你是個有些膽氣的商人,年輕時遇到落魄的秦國質子,旁人避之不及,而你大喜過望說奇貨可居啊。
這是難得的可以囤積的貨物啊,一生或許也就隻會遇到這一次了!
於是你以一擲千金的氣魄接濟這位落魄質子,幾乎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賭在了這件奇貨身上。
旁人都說你瘋了,但你賭贏了。
於是功名利祿滾滾而來。
你有權勢了,你封文信侯了,你食邑十萬戶,門客三千人。
再後來你的奇貨去世了,王位上坐著一個十三歲的小孩子,他叫你仲父,畢恭畢敬。
主少國疑,而你是朝堂上最有份量的權臣。
這偌大的國度,漆黑的暴秦,一動一靜,都依照你的一言一行。
你呂不韋,代行秦王令。
你呂不韋,一介商人,如今聲名遠動齊楚,燕趙之地的人談論你的事跡,那些野人一般的戎狄蠻夷,也向路過的行商問,秦王的仲父今又如何。
榮華之上,你已經登峰造極。
而在你最風光最得意的那些年。
始終有那麼一雙眼睛,在背後靜默地看著你。
看了你十二年。
他也不說話,他隻是默默長大。
係統深吸一口氣,猛然從沉浸式代入中清醒過來,由衷道,“我現在很理解呂不韋自儘這個行為了。”
那種隱忍真是有重量的,在長久的時間的加持下,逐漸的加碼。
直到最後,後知後覺抬頭一望,頭上早有泰山壓頂,於此時此刻轟然垮塌。
鹹陽宮的樓台之上,一聲雁叫橫斷長空。
係統聽見林久說,“如果我是嬴政,在我一統六國,登泰山封禪時,想到的一定是鹹陽宮中,從十三歲到二十五歲,那些睜著眼睛的日日夜夜。”
她跟在嬴政身後,背著手,就這樣一路又走回了參政大殿。
簇擁在嬴政身後的侍從都留在了外麵,嬴政獨自一人走上高高的王座,端坐片刻,抬手摘掉冠冕。
九條垂旒搖晃著,這絲線串連起來的玉珠從他臉上離開了,從中露出一對漆黑的眼睛。
四周變得很安靜。
像是過去了很久,一聲輕輕的響動。
是嬴政雙手端著冠冕,放在桌案上。
他眼睛上緣的弧度,就像是雁的翅羽那樣,切開空氣劃過來。
這是九天以來,係統第一次如此清晰的看見他的眼睛。
就像是畫龍點睛的那一筆,王座上的那個紙娃娃,忽然就活了過來。
下一刻,紙娃娃站了起來。
一直到很多年之後,係統都還記得這一幕。
嬴政站著,雙手按在桌案上。他眯了一下眼睛,看著林久,臉上浮現出一種困惑的神情,“你是誰?”
之前他一直裝了九天,不遺餘力。
但現在他忽然就變得坦然了,而且問話問得理直氣壯,十三歲,氣場卻幾乎要壓倒林久。
很難形容他此刻的神色,隻是覺得與這黑漆漆的宮殿、王座、秦國,如此的相襯。
這轉瞬即逝的一幕 ,係統說不出來有什麼值得刻意銘記的意義,隻是在很多年之後,有人說“年十三,登秦王位。”
那時候係統又想起此時此刻的嬴政。
但這時候係統還無法預見如此遼遠的未來,他隻是張了張嘴,卡頓片刻,向林久說,“我有預感,這把高端局。”
他凝重道,“方方麵麵來看,嬴政都很難搞,我們很難從他手裡搞到一個身份。麻煩的是,這是主線任務,我們又繞不過去。”
“而當務之急是,嬴政這句話應該怎麼回,你有想法嗎?”係統邊說邊把視線挪向林久。
然後他驚呆了。
他看見熟悉的一幕,林久正一邊往嬴政的方向走,一邊拉出成就麵板一通狂選。
係統隻來得及看清楚【永結同心】和【一生一世一雙人】,其他被林久選中的成就都隻是一閃而過。
但這兩個對係統來說已經太炸裂了。
【永結同心】,這個成就自帶的注釋是,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說白了就是需要一個互為夫妻的名份。
之前在劉徹身上打出來的那些寵妃成就,都還有模糊概念的餘地。但這個成就定義精準,條件卡得很死,說是夫妻,就必須成為夫妻。
【一生一世一雙人】自帶的注釋是,今夕何夕,見此良人。
這個成就和【永結同心】算是一個互補成就,【永結同心】要求的是名份,而【一生一世一雙人】要求的是心意。
他一見你,就知道他這一生隻有你。
跟【一見鐘情】,【目成心許】這種成就看似相同,但其實完全不一樣。同樣是一個定義精準,而且條件卡得很死的成就。
說是一生隻有你,那就必須是一生,必須是隻有你。
首先,嬴政今年十三歲。
其次,今天才隻是林久見到嬴政的第九天。
再然後,係統覺得這把可以準備重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