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韓國被整個抹掉之後,與六國之中那些離譜的流言相並行的是,嬴政在秦國的威望得到了一個爆炸式的上漲。
具體表現在為他獻上各種稀奇古怪東西的人多了起來,今天這盤荔枝就是其中之一。
荔枝很好看,圓而深紅的果皮,在帝流漿點亮的熾烈燈光下,像是一種深紅色的玉石。
但嬴政盯著那盤荔枝,心不在焉,興趣平平。
這不太對,他應該是那種對未知永遠保持旺盛好奇心的人,什麼東西都想抓在手心裡。
或許是因為小時候漂泊無依,朝不保夕,所以長大之後有了這樣的壞習慣。
嬴政聽說過這樣的事情,趙國有位先君小時候喜愛玉石,但因為一些原因不能得到,繼位之後瘋狂收斂天下的玉石,甚至可以為一塊美玉而割讓城池。
現在他麵對荔枝而興趣平平,就像是趙國那位先君,忽然就對美玉棄若敝履。
很怪,但要說理由,也不是找不到。
嬴政知道自己腦子裡在想什麼東西,倉頡篇,還是倉頡篇,今天該念的倉頡篇還沒有念完。
想到這件事情,他的喉嚨和舌頭都開始隱隱作痛了。
不是因為畏懼,而是興奮,想到這件事情就興奮到渾身顫栗,那些已經愈合的傷口興奮到要重新裂開。
所以,這就是理由,從前恨不得把所有東西都抓在手裡,恰恰是因為沒有找到真正值得抓在手裡的東西。
而現在終於找到了,何其有幸啊,嬴政都要開始嫉恨那位趙國的先君了,他就像是生下來就知道此生要鐘情美玉。
而嬴政掙紮了一生一世,在第二世開啟之後,才得以見到自己應當追逐的那塊玉石。
忍不住又要往旁邊看一眼了,唯獨這種衝動無法忍耐。
好在也沒必要忍耐,嬴政順應心意往身邊看了一眼,女君就坐在他身邊,咫尺的距離。
在他還沒來得及意識到的時候,就已經露出來一個心滿意足的笑臉。
嬴政其實不太會笑,兩生兩世的記憶裡都找不到多少關於“笑”的痕跡,他自己不笑,也不太在意彆人笑不笑。
但在那天之後,隻要意識到“女君還在我身邊”,就已經是一件值得笑出來的事情了。
李斯說話的聲音頓了一下,那種熟悉的茫然又來了,他有點猶豫還要不要繼續說下去,雖然王上好像之前也沒怎麼聽他回報的東西。
太奇怪了,李斯在心裡想。
從在韓國的新鄭宮中發生那樣的事情之後,王上忽然就變得對這些朝堂上的事情絲毫不關心也不感興趣了。
李斯直覺他變得更冷漠了,但他此時的眼神,分明又很熾熱。
這些天來總是如此,總是在用這樣熾熱的眼神看向女君。
女君身上那條新的衣裙,似乎並不是鹹陽宮中織室的手藝,其上墜著的紅色鈴鐺,李斯已經吃過一次虧了,可那白色的底襯,看久了竟然顯露出一種長出毛發的錯覺……
李斯飛快地移開了視線。
嬴政並沒有在意李斯怪異的舉動,他還在看林久。
而林久在看那盤荔枝,眼神專注,視線很久都不移開。
這是,想要的意思嗎?還沒有見她對任何東西流露出這樣的眼神。
嬴政猶豫了一下,取出一枚荔枝,很仔細地剝掉果皮,托在手心裡遞到林久麵前。
林久稍微睜大眼睛看了他一眼。
嬴政被這一眼恍了一下,那一瞬間的觀感,就像是從昏暗的宮室中走出去,迎麵而來第一道明亮的天光。
等他回過神來,手心那團瑩潤的果肉已經不見了,隻剩下還沾著汁液的半片果殼,像一枚方才孵化不久的卵。
在他手邊,林久正把那枚荔枝舉起來,對著光看。
帝流漿燃燒時發出來的光亮如同刀劍一般,由上而下劈開整座宮室。
粘稠的汁液粘在她手指上,指尖的顏色,比那團瑩潤的果肉還更像是軟玉。
嬴政默默地看了一會兒,低頭花費了一刻鐘的時間,把整盤荔枝一枚一枚全部剝開,再重新放回盤子裡,連帶著盤子一起推到林久麵前。
李斯看了看那盤荔枝,又看了看手上還剩下大半的卷宗,欲言又止。
係統替他問出來了,“你喜歡吃荔枝?”
林久重複了一遍他的措辭,“荔枝?”
係統愣了足足三秒鐘,“不是,你不認識這是荔枝,你沒見過荔枝?”
林久沒說話,好像是真的不認識。
係統沉默了。
一方麵覺得很離譜。
另一方麵又覺得,以林久之前種種經曆,她不認識好像也很正常。儘管荔枝隻是一種普通水果,但林久好像還真沒有過普通日子。
係統默默想了一會兒,忽然有點理解為什麼林久之前說,漢武那一局她還沒摸清楚規則,所以打得很拘謹。
應該也有劉徹的性格原因在內,時時刻刻都不忘記試探和窺伺。
那時候他也試圖給林久吃東西,那些東西裡麵未嘗沒有林久感興趣的。
但林久就不會在他麵前流露出想要的心思。
嬴政就不會有這種問題,目前來看,隻要滿足他的欲求,他整個人就很好說話,而且不在意細枝末節的小事。
就在係統這樣想的下一秒鐘,提示音驟然響起。
“特殊支線任務已觸發,請在規定時限內達成【更衣入侍】目標,支線任務獎勵視目標完成度發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