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安,他的武威之所以能安天下,是因為他曾以武威屠戮天下。
拋開所有人為的加封和尊號,白起,這個人,他站在這裡,天都被遮低三分。
這時候喜還沒意識到這身衣服在往後漫長歲月裡代表著什麼,更沒有意識到他自己正站在一個偉大時代的開端。
他隻是模糊地回想著武安君身上衣服的樣式,覺得有一種異樣的眼熟。
這種衣服的風格,近乎病態地修剪掉所有多餘的裝飾,修剪掉所有不能精準貼合身體的線條。
竟然和鐵甲有一種微妙的相似。
便仿佛是為了戰爭而誕生。
火紅的色彩,便在此時映入喜的眼簾。
起先喜以為那是一團火,那種紅色輕易引動了刻在基因最深處的恐懼。
王上、武安君,還有軍裝,這些東西一瞬間就煙消雲散了,一視同仁為更高等級的存在讓路。
倘若不是還被一把劍指住咽喉,喜已經要驚跳起來。
但饒是如此,他還是沒忍住晃動了一下。
劍刃的寒意幾乎斫上他皮肉。
喜一下子清醒過來,意識到那不是一團火,他看錯了,那隻是個女孩子,披著紅色的衣裙。
可那也能算是紅衣嗎?簡直像是一團流淌的血和火。
莫名其妙的,喜不敢看那女孩的臉,隻是隱約覺得那大概是個年輕甚至年幼的女孩兒。
她就站在王上身邊,一個近到可以被劃分為“逾越”的位置。
但所有人都對此熟視無睹,就好像那原本就是她應該在的位置。
喜咀嚼著這個忽如其來的怪異認知,說不出來為什麼,但腦子裡每重複一遍,這個念頭就更根深蒂固一點。
那確實就是屬於她的位置,她一直都在那裡,隻是之前喜的眼睛裡看不見她。
之前武安君向王上站立的位置行禮,他拜了兩次,但不是喜所以為的“再拜”,而是因為他要行禮的人有兩個。
那女孩,她不但站在王上身邊的位置上,她本身的身份也可以與王上比肩,可以得到武安君的參拜!
可是從來沒有聽說過王上身邊有個這樣的女孩兒,衣著服色也不像是妻妾或者公主。
這樣莫名其妙的一個人,莫名其妙的出現,莫名其妙站在如此高位。
跟眼下這些忽如其來的衣物,何其相似。
喜不敢再想下去了。
但其實他已經意識到了,為什麼武安君今天穿得那麼簡單,那是要起刀兵的裝束,他來到這裡,原本以為自己將要麵對一場戰爭。
而戰爭一旦開始就不會再停下,先前刀兵對準的是誰,喜不敢細想。
但在這之後,刀兵對準的方向——
“趙。”林久對係統說。
嬴政接下來的目標是趙。
係統呆滯地說,“啊?趙?”
片刻之後又說,“趙啊。”
——
他聽不見喜的心聲,不然一定要感慨一句,人才啊。
過程全錯,結論竟然神奇的對了。
人才並不知道自己已經被定義成人才。
從外表上根本看不出來,喜這個不起眼的小吏,其實是個敏銳的人,遇到很多事情都喜歡往深處思索。
在律法嚴苛的秦國,這種敏銳很危險,所以有意無意的,喜從來不在人前顯露這份敏銳。
但現在已經不是顯露與否的問題了,情知不能細想,但就是忍不住,一直想,一直想。
那女孩火紅的衣裾……王上……武安君……
比喉嚨上那把劍還更深邃的寒意緩慢淹沒上來。
喜絕望地顫動了一下,像是被蜘蛛網黏住的飛蟲。
最後這種絕望驅使他從小吏的位置上退下來,也披上了那樣的軍裝。
後來喜從軍上戰場,取得軍功而封侯。
他給家裡的兄弟寫信,其中提到一句,至今仍然記得當年,女君裁夜為衣。
再後來他死了,家裡的兄弟把這封信當做陪葬品,放在他手邊。
兩千年之後有人挖出來他的墓,從已經皺縮不成樣的竹簡上解讀出了這句話。
後世史學家對這句話進行了反複的拆解和研讀,
但最後這枚竹簡隻是被諱莫如深地封存了起來,連帶著那些正確和錯誤的研究結果一起。
女君這個稱謂,從那時候起成為禁忌。
趙國是大國,繼承了曾經的霸主,晉國最多的遺產,又出了趙武靈王這樣的雄主,效仿胡人的騎射,建立起當時獨一無二的騎射軍隊。
在這個世界線上,中原地帶擅長人形鐵甲的製造,而關外胡人擅長獸形鐵甲的製造。
趙武靈王彆出心裁,模仿胡人造甲的技藝,彆出心裁,以獸形鐵甲,馱載人形鐵甲上戰場。
這種戰術需要更嚴苛的訓練,可與之相對應也具有更強大的殺傷力。
衝鋒之際趙國的甲士攜帶著□□獸形鐵甲的蠻力一起揮劍,往往可以一擊砍斷對麵鐵甲的脖頸。
係統發自內心地說,“這就要對趙國動手嗎?是不是有點早了?”
林久沒有說話。
係統還想再說些什麼,張了張嘴,卻沒能發出聲音。
機械的提示音在這時響起,“特殊支線任務【傾國傾城】已觸發,請儘快達成任務目標,任務獎勵視完成度發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