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的鋼琴聲響在了寂靜的夜裡,悠揚婉轉, 卻帶著一絲詭異。不知何時, 外麵忽然起了風, 風聲獵獵, 像是一場預兆。
葉穗和沈述互相對視了一眼, 席兆心頭一凜,他開口:“你們進來吧。”
房門敞開, 葉穗和沈述走了進來。他們越往裡走,鋼琴聲就越清晰,在偌大的房子裡響起,詭異的氣氛緩緩蔓延。
他們到了客廳,那裡擺著一架巨大的鋼琴。琴凳上無人,黑白按鍵卻在自己動著,琴聲幽幽, 即便有人來了也沒有停下。
葉穗看見鋼琴旁站著一個女人, 女人頭發很長,臉色很蒼白, 眼神十分平靜, 是席兆的妻子, 寧伶。
葉穗深吸了一口氣,喚了一聲:“寧伶?”
話音剛落,琴聲霎時停了。寧伶轉頭看著葉穗。葉穗:“我能和你說幾句話嗎?”
寧伶點頭, 她知道葉穗他們在外麵, 才特意彈鋼琴引他們進來。
席兆看著葉穗在和空氣說話, 眼底閃過震驚。沈述早已習慣了葉穗這樣,他的視線一直盯著葉穗。
葉穗:“你有什麼話想和他說的嗎?”寧伶不答。
“有些話說開了,才能知道背後的真相。”葉穗看寧伶的模樣,很明顯她死前怨氣很重,臉上有一層黑氣。
五官依舊漂亮,眼睛卻如死寂的湖水。
半晌,寧伶開了口:“十年前一場意外,我們的女兒死了。這場意外是我們共同的傷痛……”
寧伶和席兆都很自責,寧伶好不容易走出陰影,想和席兆重新開始正常生活,但是席兆卻變了。
他經常在片場,就算回家了,也在沉迷創作劇本,很少和寧伶講話,兩人的感情越來越疏遠。
寧伶氣席兆,為了工作,他忘了女兒的死,也忘了他們之間的感情。
寧伶一邊說著,葉穗一邊把她的話傳達給席兆。席兆十分驚訝,葉穗說的話,全是他和寧伶之間發生的事情。
原來他的妻子,真的一直在這裡。席兆看著葉穗旁邊的空氣,神情複雜。
寧伶說話的時候,完全不看席兆,眼底帶著恨意。
彆人都說席兆隻愛電影,對其他東西都不關心。她也和彆人有著同樣的想法,他們的女兒死了,他不關心。她鬱鬱寡歡,他也不在意。
她想看看,現在她死了,他是不是也會這麼冷漠無情?
抱著這樣的信念,她死後靈魂飄飄蕩蕩還是回到了這裡,死前她討厭他對她的冷漠,死後這裡卻依舊是她最想回到的地方。
寧伶看著席兆,他隻是沉默地坐在那裡一整天,很快又開始投入工作。
說到這裡,寧伶哭了,她哽咽著說:“就連我死了,他都這麼漠然,他果然不愛我。”
席兆張了張嘴,但是沒說話。
寧伶怒聲道,臉上黑意更甚:“我故意在深夜彈鋼琴,故意淩晨在地麵上走來走去,有時候還會毀壞他的稿子,我不想讓他過得舒服。”
“彆人都說這裡鬨鬼,不能再住了。可是,我都做到這地步了,彆人都被嚇跑了,他為什麼還不走?”
寧伶冷冷地看著席兆:“既然他不愛我,為什麼還要做出這幅深情的樣子?”
寧伶不再講話,葉穗知道,她在等席兆的解釋。安靜的空氣中,響起席兆愧疚的聲音。
“這五年來,我從來沒有一刻停止過想念你。”
寧伶冷笑了一聲。
席兆:“女兒的死,我很自責。我隻有投入工作,才能讓我暫時忘記這件事。我沒想到的是當我那天回來後,會聽到你的死訊。”
“我很自責,是我的又一次忽視,才導致了你的離開。我瘋狂地投入創作,用電影來麻痹自己。”
席兆看著葉穗旁邊的空氣,臉上露出笑意。
“鋼琴無人自彈,稿子被毀,彆人都害怕這所房子,我卻不願意搬走。因為我期待說不定是你在我旁邊,可是我看不到你,我無法去證實。”
寧伶沉默著,沒有說話。但她臉上的黑氣卻變淡了一些。
席兆:“我準備拍你的傳記片,你這麼優秀,我會把你的一生記錄下來,讓大家都知道,我的妻子是多麼的優秀。”
“這五年來,我一直在寫這個劇本。”席兆讓葉穗把劇本遞給寧伶。
寧伶翻了翻,手微微顫抖。她一直知道席兆在寫劇本,卻從不屑去看他寫什麼。因為他,她曾經最熱愛的東西,卻成了她最厭惡的東西。
現在他告訴她,這個劇本是為她而寫的?
席兆看不清寧伶,對著空氣繼續說,聲音柔和。
“我原來想著,等我拍完這部電影,我就會終結我的生命,到時候我們一家人就可以真正地團聚了。”
沒有人知道,這部傳記片,是這個天才導演的最後一次創造。電影上映的同時,會傳來席兆的死訊。
他用這種方式,來對他妻子贖罪。
席兆講完後,空氣陷入了安靜。
葉穗沉默地想,彆人都說,席大導演在他妻子死後,性格更加偏執孤僻,不見外人,就連鬼屋都住得下去。
他五年來沒有一部作品,隻是把自己鎖在了屋子裡。
外界的傳言紛紛揚揚,席兆卻完全不在意這些言論,他隻想用心地完成這部電影,然後去陪死去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