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1 / 2)

羋秋抬腿欲走,皇帝卻抱得死緊,她幾度發力,都不曾將其掙開。

笑話,在皇帝眼裡,這會兒他抱住的可不是杜若離的腿,那是還沒有戴到頭上的綠帽子和心愛女人們的貞潔,哪裡能輕易鬆手!

羋秋豁然回首,語氣不善:“你鬆開!”

皇帝:“我不!”

羋秋:“鬆開!”

皇帝:“除非你答應我不叫淑妃和賢妃過來,也不亂來!”

羋秋嗤笑一聲,譏誚道:“還真是心疼你的愛妃們啊!”

皇帝不欲再度激化她的情緒,避而不答,隻悶聲問:“你就說答應不答應吧!”

羋秋眯起眼來:“要是我非得叫淑妃和賢妃過來呢?老實說,這麼久不見她們,我可實在是惦念的緊……”

係統都聽不下去了,無可奈何道:“你之前都同他修好了,怎麼還跟他吵?不是說要軟化他、拉攏他,讓他跟你站在統一戰線嗎?現在跟他鬨僵了有什麼好處?”

羋秋冷笑:“你懂個屁,這叫破而後立!你以為他真傻啊!”

皇帝聽罷臉上不顯,心底卻是暗暗皺眉,正待說話,忽然間不遠處窗前人影閃過,旋即消失在窗欞下方,一道細長陰影婆娑轉瞬,一閃即逝。

他很快意識到,那是宮婢發髻上的絲絛。

有人在外邊偷聽!

皇帝心中又是憂懼,又是僥幸。

憂懼的是宮中耳目眾多,椒房殿顯然並不是他想象中那般安泰,僥幸的是這宮婢剛剛潛伏過來便被自己發覺,不曾泄露什麼機密出去。

此時再看一眼雙手抱胸、一臉你能奈我何的杜若離,他再沒了針鋒相對的心思,一隻手拉住她腳踝,另一隻手抵在唇邊,用目光示意她——外邊有人。

羋秋見狀微怔,繼而麵露狐疑,幾瞬後明白過來,便要往窗邊走。

皇帝見她肯息事寧人,不禁暗鬆口氣。

彆管兩人鬨得多麼不可開交,杜若離總是不願叫外人介入其中的,看她躡手躡腳的往窗外走,他也站起身跟了過去。

羋秋放輕腳步到了窗邊,手指輕輕扣住內裡插銷,默數三下之後猛地推開,隻瞧見一抹青色迅速消失在牆角,往後殿方向去了。

皇帝悄聲問她:“逃走了?”

羋秋注視著那抹青色消失的方向:“是在椒房殿侍奉的宮人。”

她合上窗戶,重新回到床上,這才低聲問皇帝:“我聽說尚宮局重新安排了人手來椒房殿侍奉,是你的人,還是尚宮局選的人?”

皇帝再怎麼優柔寡斷、心慈手軟,也畢竟是皇帝,血液裡先天就流淌著多疑的種子,陡然遭逢與人交換身體這樣的變故,他怎麼可能真的毫無防備?

杜若離害怕被熟悉他的老臣戳穿,死活不肯去上朝,還要向太後和老臣們公開二人交換身體的真相,為了安撫她,皇帝將自己年少時的經曆悉數告知於她。

但是也隻有皇帝自己知道,他對杜若離說的那些話九真一假,那一假,就是他給自己留的後路。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從至高無上的天子變成了不受寵的皇後,皇帝怎麼能不怕?

所以無論杜若離表現的多麼無害,他都不可能將自己的安危性命全數交付到她手上。

還是那句話,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椒房殿新安排過來的宮人,當然是他自己選的,且大多都是他的人。

以現在這副皇後的身體,他自然無法號令她們,但杜若離也隻是掌控了皇帝的身體而已,她同樣不知道如何號令她們!

這種陰差陽錯締造的交叉,意味著在宮裡所有從屬於天子的內侍和宮人們身上出現了權力真空,沒有人可以使用他們,這也就意味著在這段不被使用的時間裡,他們不會帶來危險!

皇帝心念微轉,臉上適時的顯露出幾分不豫:“尚宮帶了人過來,我隨意選的。我用著你這具身體,你還指望我在尚宮局有什麼餘蔭享用嗎?”

羋秋眉頭蹙起:“怎麼不跟我說?好歹找幾個你的人過來,起碼用著安心。”

被這個偷聽的宮婢一打岔,她好像忘記剛才二人爭執的事情了。

皇帝不意她這時候竟還關心著自己,再去想方才的惡語相向,心內五味俱全,複雜尤甚。

羋秋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懊惱的不得了,狠狠瞪了他一眼,自顧自抖開被子,麵朝牆壁睡下了。

床上就那麼一床被子,她自己的方才發脾氣摔到地上去了,這時候蓋的顯而易見是皇帝的那一床。

方才那些複雜的情愫還在心頭沉澱,不曾散去,皇帝什麼也沒說,默默撿起地上那床被子抖抖,躺上床蓋到身上。

睡意久久不曾來襲。

不知道過了多少時候,皇帝翻個身,麵對著杜若離的脊背,低聲問:“你睡了嗎?”

杜若離含糊的發出了一聲睡噫。

皇帝就知道她也沒睡著,隻是不想麵對自己,也不想同自己言語罷了。

他不禁苦笑:“若離,對不起,我知道你很委屈。可是我真的不想你們三個有誰再受傷了,求你體諒一下我,好嗎?”

聽到這兒羋秋不裝睡了,翻個身跟他麵對麵,板著臉一字字道:“不好。閉嘴。明天晚上我就去找淑妃睡覺,後天去找賢妃睡覺,就這樣,晚安!”

說完,她麻利的翻身回去,拉起被子捂住腦袋。

皇帝真心實意傾吐真情,沒想到這真情卻被杜若離視如敝履,他這段時間舔得太多太多,一下子就被激起了逆反心理。

“杜若離,”他氣極反笑,幽幽道:“你真覺得我拿你沒辦法是吧?”

羋秋不以為然道:“有種你就來啊,我接招就是了。”

“好,好好好!”

皇帝不怒反笑:“你能豁得出去,朕沒道理不行!反正丟的是你杜若離的臉,損的是你杜家的顏麵!你等著,有你求朕的時候!”

羋秋笑得譏誚:“謔,真是嚇死我了,您可千萬彆手下留情!”

皇帝冷冷丟下三個字:“你等著!”

……

這一晚注定是個不眠夜。

皇帝與羋秋同床異夢,而後宮之中,同樣有人難以安枕。

瓊華殿的燈直到現在都不曾熄滅,淑妃身著一襲緋紅輕紗半臥在軟塌上,燈火昏黃,映得她麵容愈發鮮妍嫵媚,隻是眉宇間愁色深深,閨怨憂思,頗惹人憐愛。

淑妃的乳母王媽媽打外邊進來,腳步聲放得很輕,隻是深夜寂寂,很快便被淑妃發覺。

她猛地坐起身來,身體前傾,迫不及待道:“如何?那邊兒可有什麼消息傳來?”

皇帝在揀選侍奉的宮婢時,下意識便會挑選從屬於自己的人進椒房殿,隻是他畢竟是天子之尊,能記住的宮婢又有多少?

皇後身邊侍奉的定例人選太多,總會混進去幾粒沙子的。

因為羋秋下令徹查宮妃與外朝私通消息一事,各宮人手折損甚多,耳目幾乎全被堵塞,情況稍好一些的,大抵便是淑妃和賢妃了。

賢妃是因為生性謹慎,從小到大的生存環境使然,她點滿了宅鬥技巧,套用到宮鬥上也不遜色。

嫡母與她不睦,靖國公世子又是嫡母所出,她無法從靖國公府得到有力的援助,所以根本不會同母家傳送什麼消息。

至於淑妃,純粹是因為背靠大樹好乘涼,她的人手損失慘重,不過沒關係,財大氣粗,不在乎。

太後也是葉家的女兒,在不觸犯到太後利益的前提下,她完全可以借用太後的力量行走後宮。

而太後是誰啊,上屆宮鬥冠軍,縱橫後宮幾十年,除去壽康宮和這些年她安插在後宮中的人手,前後幾任尚宮都是太後心腹。

她安插個人去監視杜若離,看那女人到底在打什麼鬼主意,這事兒觸犯太後的利益嗎?

顯然不!

既然如此,淑妃何樂而不為呢!

王媽媽也知道淑妃心急,是以並不同她賣關子:“陛下同皇後的關係,果然不像是表麵上那麼和睦。咱們的人傳信過來,說今晚陛下雖然往椒房殿去了,但用晚膳的時候始終沉著臉,一句話都不同皇後說,幾個宮人想討好皇後,在她沐浴的時候送了件薄紗輕衣過去,不想皇後不喜反怒,臉色異常難看。等到了就寢的時候,也壓根沒什麼動靜,沒叫水也就算了,之後還吵起來了……”

“本宮就知道這裡邊有鬼!”

淑妃手指攥得死緊,一口銀牙咬得咯咯作響:“表哥一直都不喜杜若離,怎麼突然間就冷落六宮,偏寵她一人了?要寵愛她,老早就寵了,何必等到現在,眼見著就要廢後,怎麼突然就轉變了態度!”

淑妃可是清楚的知道,此前表哥連廢後的旨意都擬定出來了,隻是不知為何竟又改了主意,不廢黜杜若離也就罷了,竟還專寵於她,令椒房殿獨占春色!

之前太後就明白的告訴她,一旦杜若離被廢黜,她就是無可爭議的下一任皇後,文希柳那個病歪歪的樣子,也配母儀天下?!

淑妃都做好被冊封為皇後的準備了,沒成想鍋裡邊煮熟的鴨子居然拍拍翅膀飛走了!

加上冊立皇後的那一次,這是她第二次同皇後之位擦肩而過,這種登高跌重的感覺,簡直要把她活活逼死!

淑妃每每念及此,便覺心頭悶痛,到底惦著王媽媽說的話,又追問道:“可知曉表哥同杜若離究竟為何爭吵?”

王媽媽臉上也顯露出幾分鬱色,看淑妃緊跟著焦急起來,忙撫慰道:“那宮人去的急了,險些被皇後發現,慌亂之下隻聽了兩句,陛下很是惦念娘娘和……”

說到此處,她微妙頓了一下,小心翼翼的覷了眼淑妃神色。

淑妃聽聞表哥思念自己,自是喜形於色,再見王媽媽語有遲疑,哪有不明白的,目露譏誚,沒好氣道:“我知道,表哥惦記我,也惦記文希柳那個卑賤庶女,你繼續說吧!”

王媽媽安撫般笑了笑,繼續道:“陛下惦念著您二位,說太久不見您二位,甚是思念,隻是皇後驕橫,似乎死攔著不許……”

這倒是有些奇怪了。

淑妃心想:表哥乾嘛那麼在乎杜若離的態度呢!

他是天子,是人間帝皇,想見自己的妃子,難道還要經過杜若離同意不成?

淑妃雖然有時候愚鈍一下,但畢竟也不是傻子,很快便會意過來,怏怏不樂道:“表哥雖不喜杜若離,卻還是立她做了皇後,所圖者不過是杜家罷了,姑母也說,表哥此前之所以下定注意廢黜杜若離,也是覺得已經到了將杜家連根拔起的時候,現在忽然間轉變態度,獨寵皇後,一定是杜家那邊兒出了什麼變故……”

“這些亂臣賊子!”

淑妃想到此處,心下發狠,狠狠一掌拍在案上:“杜若離必然是依仗家世,威脅表哥懲處於我,還威逼表哥寵幸她,賤人!賤人賤人賤人!!!”

王媽媽也覺得淑妃這推測甚有道理:“大抵便是如此了。”

淑妃得出這個結論,再去想此前皇帝的動作,便覺一目了然了:“怪不得表哥要出手清洗宮中仆婢,所針對的不是後妃,而是皇後,他是打著隔絕後妃與外朝私通消息的幌子,切斷杜若離與杜家的聯係,免得他們裡應外合,犯上作亂!”

王媽媽捧哏道:“沒錯,一定是娘娘想的那樣!”

淑妃既憤怒於到手的皇後之位飛了,又惱恨於杜若離厚顏無恥,杜家狼子野心、威逼君上,這一晚翻來覆去難以安枕,天不亮便起身梳洗,含怒往壽康宮去了。

太後聽淑妃椒房殿的事情,緘默良久,終於將邊關生亂、杜家暫時動不得的事情告知於她,末了又歎道:“人生在世,哪能事事順遂?當年哀家隱忍過慧貴妃,現在,也輪到皇帝隱忍皇後和杜家了。”

看一眼坐在旁邊憤憤不平的侄女,她略略沉了聲音,敲打道:“皇帝身為天子,都要這樣委曲求全,你難道還能指望自己事事如意嗎?廢後之事不得成,皇帝心裡未必好受,又因為杜家之勢,不得不同杜氏虛與委蛇,他心裡的委屈料想不比你少,你也該心疼心疼他,彆一味的使小性子。”

淑妃忙起身道:“姑母寬心,孩兒不是那等不知分寸的人。”

她昨晚輾轉反側一夜,幾乎不曾入眠,眼下青黑,此時更不禁紅了眼圈兒:“孩兒隻是替表哥委屈。子係中山狼,得誌便猖狂,杜若離從前看著木訥老實,不想一朝得勢,便如此跋扈,身為後妃,竟還敢給表哥臉色看!”

淑妃為此心下怏怏,太後作為皇帝生母,心裡隻會更加不悅,隻是她在深宮浸淫多年,深知來日方長的道理,故而隻是淡淡一笑,並不顯露什麼:“杜家能庇護得了皇後一時,卻庇護不了皇後一輩子,往後的日子還長呢,咱們且走且看。”

……

沒過多久,賢妃也得知了皇帝近來恩寵皇後的所謂“真相”。

消息是從淑妃那兒得來的。

賢妃很聰明,她清楚的知道,要想在宮裡生存下去,成為最終贏家,不僅要抓住皇帝的心,還要了解對手的動向。

母家不會給她提供任何援助,她隻能靠自己。

賢妃沒有往宣室殿安插眼線,因為那是天子所在,監控嚴密,一旦被發現,就會萬劫不複。

她也沒有往壽康宮伸手,因為她知道太後能成為前任宮鬥冠軍,靠的肯定不是宅心仁厚。

而放眼整個後宮,還有比淑妃的瓊華殿更好的切入點嗎?

淑妃是太後的嫡親侄女、皇帝的親親表妹,她有家世,有人脈。

她深愛皇帝,必然時時刻刻都想知道皇帝的動向,又背靠太後,能夠以最快的速度得到所有重要消息。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還不聰明。

賢妃隻在瓊華殿安插了人手。

而事實證明,她的選擇很正確。

當天晚上,淑妃的眼線傳了消息回去,到第二天下午,賢妃便知道了事情原委。

“原來如此,難怪陛下忽然間轉了性子。”

賢妃穿了身雪青色的家常衣裙,發間簪一支海棠步搖,柔弱無力的依靠在軟枕上,因為麵色稍顯蒼白的緣故,更顯得眉黛蒼翠,皎潔動人。

她的貼身侍婢跪坐在一邊,放輕動作為她捶腿:“淑妃肯定氣瘋了吧,眼見著到手的皇後之位又一次飛了。”

賢妃為之輕笑。

她跟淑妃不一樣。

她的目標從來都不是皇後之位,至少現在不是。

此前皇帝往玉英殿來時,衾枕溫存時曾經向她承諾過,一旦杜若離被廢,會讓她做他名正言順的妻子,那時候賢妃眼眶含淚,動容不已的擁著他抽泣,但實際上卻根本沒將這承諾放在心上。

男人在床上說的話,怎麼可能靠得住。

而且賢妃很清楚,有太後在一日,淑妃就能得意一日,即便皇帝硬生生扛著來自壽康宮的壓力冊封她做了皇後,淑妃背靠太後,在後宮仍舊地位超然,自己做了皇後,一樣奈何不得她。

倒不如後退一步,叫淑妃如意,既得了太後喜歡,又討了皇帝憐惜,繼而韜光養晦,暗中拱火,推著承恩公府一步步走向高處,所謂鮮花錦簇,又何嘗不是烈火烹油,等到太後一死,驕奢至極的承恩公府與張狂無腦的葉皇後注定要被打落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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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那時,她必然是板上釘釘的後宮之主。

隻是計劃終究趕不上變化。

一股咳意忽然自喉間湧上,賢妃抬手掩口,宮婢再顧不得彆的,趕忙為她倒了一杯溫水遞上,神情擔憂:“娘娘……”

賢妃靠在軟枕上歇了半天,方才緩過那口氣來,即便如此,卻也已經是嬌喘籲籲、眼眶蘊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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