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母抽泣著說:“現在在救護車上,急救醫生檢查過了,說沒什麼大事……”
汪父朝她伸手,汪母遲疑一下,把手機遞了過去。
汪秀江就聽父親有氣無力的說:“秀江,你要是不想看我死不瞑目,就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說清楚,你跟靜芳到底是怎麼回事,還有那筆首付款。”
汪秀江心頭忽的湧上一股酸澀,眼眶裡仿佛也隨之變得灼燙起來,抬了抬頭,沒叫眼淚掉出來。
他斷斷續續的將事情原委講了。
汪父剛降下去的血壓馬上升起來了:“你是不是傻?!”
他簡直要懷疑對而這個蠢兒子到底是不是自己的種:“你跟那個朱英英是什麼關係啊,她爸進重症監護室了,你巴巴的借給她這麼多錢?!你成家了,你有老婆,馬上還會有孩子,你要考慮的事情多了去了,怎麼就能把錢借給她?她爸死活跟你有關係嗎?!彆說是你前女友的爸,就算是靜芳的爸進了重症監護室,也絕對不能把咱們家所有家底兒都砸過去啊!”
汪秀江先是經曆了婚姻破裂,緊接著又被朱英英上了一課,已經很明白自己究竟做了什麼蠢事。
他悔不當初,但是已經晚了。
嘴唇囁嚅幾下,汪秀江心虛又懊悔:“我已經後悔了,爸,可是,可是婚已經離了,至於錢,我找朱英英要,她說一時間拿不出來……”
汪父畢竟是老江湖,聽完馬上就說:“靜芳的脾氣我跟你媽還是知道的,到時候我們好好勸勸,再把房子買上,也就好了,她也快三十了,又離過一次婚,哪有正經男人願意要她?我不信她能找到比你更好的——現在最要緊的還是把錢要回來!”
汪秀江聽完父親對於前妻的評價,就想說一聲未必,這是滬市,國內最前沿最開放的都市,小城市那一套在這裡沒用,依前妻的條件,想找個高富帥不太可能,但是她很務實,也不好高騖遠,真心想要再嫁,挑選性還是很高的。
隻是這時候他不願意說這些,哪怕是在心裡想想,都會叫他覺得特彆有挫敗感。
汪秀江沒接這一茬兒,抓亂了頭發,苦惱不已:“朱英英,我真沒想到她會變成這個樣子。她手裡應該還有錢,但就是不肯還給我,早知如此,我肯定不會借給她的!”
說著,又把餐廳裡發生的事情講了:“靜芳跟我把賬算清楚,硬逼著她還了款,我開口要她就一個勁兒的拖……”
汪父手機開的免提,父子倆之間的交談,汪母在一旁聽得清楚明白,見兒子為這事兒愁成這樣,禁不住的冷笑出聲。
“你啊,打小就被我跟你爸寵壞了,一門心思就知道讀書,什麼人情世故都不懂!這世道,老實人吃虧,政府也好,事業單位也罷,統統都是按鬨分配的!”
汪母道:“你就沒仔細尋思尋思靜芳說的話,想想朱英英為什麼退錢給她,卻敢一味的敷衍你?她就是看你好欺負!不還王靜芳錢,王靜芳會想法子鬨得她過不下去,不還你錢,你能豁出一切去鬨她個雞犬不寧嗎?她就是欺負你老實!”
說歸說,罵歸罵,自家的男寶自家心疼。
我兒子被人欺負了怎麼能善罷甘休?
更彆說這裡邊兒還隔著一百多萬血汗錢!
汪父進了醫院,檢查結果說沒什麼大礙,養幾天就行,注意情緒上不要劇烈起伏。
這夫妻倆聽說沒事兒,哪裡還呆得住,要了病曆單子,連夜坐上了前往滬市的火車。
這事兒可拖不得啊,拖一天,朱英英她爸就多花他們一天錢,這都是他們從骨頭縫裡邊擠出來,給兒子付首付、準備給孫子安個家的,憑什麼花在一個素未謀而的糟老頭子身上!
汪秀江深夜接到電話,著實嚇了一跳,趕緊打個車去接人:“爸,媽,你們怎麼來了?”
汪母看兒子整個人瘦了一大圈兒,心疼不已:“我們要是不來,你不得被那個女人給欺負死?”
汪秀江嘴唇動了動,想說點什麼為自己辯解一二,隻是轉念一想,他還真是拿朱英英沒辦法,最後也隻是苦笑著搖了搖頭。
汪秀江知道朱英英她爸在哪家醫院就診,之前還去看過幾次,這話往外一說,叫汪父和汪母知道,難免又落了幾分埋怨。
隻是埋怨歸埋怨,該辦的事情還是得辦,汪父把該準備的事情準備好,第二天就去派出所報警了。
報警理由很簡單,我兒子心腸好,被壞女人利用,把買房的首付款騙走了。
……
警方接到報案,肯定是要立案然後走訪調查的,汪父就把轉賬記錄和其餘相關的文件複製件遞過去了,領著人往醫院裡去堵朱家人。
他們沒急著去病房找朱英英,而是在汪父的要求下去醫院辦公室調查朱父在朱英英借錢之後產生的一係列治療費用,醫院很明確的給出了結果,扣除醫保之後,共計三十二萬六千八百三十四。
負責人員指著賬單同汪父和汪母解釋:“重症監護室本身的費用之外,還要用到國外進口藥物,價格上就貴了些,我們醫院這邊事先肯定是要征求病人家屬意見的,他們都想全力搶救,我們就要儘自己所能。”
汪父勉強擠出來一個笑,索要了單據之後,繼而對同行的警察道:“刨除掉這三十二萬,也還有將近百萬呢,我們先把沒花完的錢要回來,這不過分吧?”
警察就領著汪父汪母上樓去朱英英父親所在的病房。
重症監護室不能進人,但外邊有親屬陪同,朱英英跟朱母都在,一見警察過來,後邊還跟著一對上了年紀的夫婦,朱英英臉色就變了。
這地方要求安靜,不能問話,一行人就在護士的帶領著下去了下一層辦公室。
最開始的時候,汪父的措辭很溫和:“朱小姐,我們已經拿到了你父親在你借款之後的所有花費,知道你並沒有把借款全部用光,花掉的以後再說,剩下的近百萬,請你返還給我,如何可以的話,我想和平解決這件事情,你的看法呢?”
朱英英心頭冒出來的第一個想法就是懼怕,第二個念頭則是惶恐。
醫院是個燒錢的地方,一旦離了錢,怎麼能轉得動?
要是爸爸真的無藥可治也就算了,可是他的情況在逐漸變好,再過一段時間,說不定就能痊愈出院了啊!
這時候叫她把維持後續治療的費用交出去,這不是逼爸爸去死嗎?
朱英英自知理虧,不敢爭辯,隻能紅著眼睛同汪父商量:“伯父,這筆錢就算是我借您的,好嗎?我會還的,我的事業已經起步,我有償還的能力,我發誓!等我爸爸痊愈了……我不是想賴賬,隻是他的病況真的在轉好,我不能在這種時候拋下他啊!”
汪父聽見的:“我是不會還錢的。”
他臉皮抽搐幾下,皮笑肉不笑道:“小朱,實話好說不好聽——你爸爸的情況,跟我們有什麼關係,為什麼要我們家替你買單?”
汪母也道:“小朱啊,不是我們心狠,見死不救,實在是這筆錢對我們來說也很重要啊,我們家幾乎砸鍋賣鐵湊了這筆錢出來,是要跟秀江付首付,好叫他們夫妻倆安家落戶,早點要孩子的,因為你你這事兒鬨的,硬生生把小兩口給攪黃了……”
她抹著眼淚賣慘:“我們秀江馬上就三十了,也是該成家立業的年紀了,我們夫妻倆合眼之前,還不知道能不能見到孫子。”
她不說還好,一說倒真是把朱英英的心思給激起來了。
她跟汪秀江是大學同學,談了三年的戀愛,畢業之後因為工作地方不同分開了。
分手是她提的,隻是過了沒多久,她又後悔了。
平心而論,談戀愛的時候,汪秀江對她真的很好。
可是再回頭去找他,她又拉不下臉來,於是一拖再拖,過兩年等她辭職回到滬市,想跟他再續前緣的時候,才發現他已經結婚了。
朱英英追悔莫及,所以才有了後來若有若無的試探與曖昧。
現在汪母這麼一說,朱英英的心思就活了,有點不好意思的攏了攏頭發,小聲說:“阿姨,其實我跟秀江分開的這些年,一直都沒找過彆的男朋友,之後在滬市遇見他,我發現對我來說,他就是對的人!”
汪母聽見的:“還錢是不可能還錢的,而且我還要帶著一身遺傳自我爸的不治之症纏上你兒子,你跟你老頭兒也好,你的怨種兒子也好,到死都彆想擺脫我!運氣好的話,我還能給你們生個帶著遺傳病的孫子!”
汪母忍著原地打氧的衝動搖了搖頭:“對我來說,沒有比靜芳更好的兒媳婦了!”
她拒絕一切糖衣炮彈:“朱小姐,話已經說的很清楚了,請你不要再說這說那,我們的訴求很簡單,還錢!”
雙方就這麼僵持住了。
朱英英梗著脖子不還,汪父跟汪母也不能公然搶奪手機轉賬,朱英英欠錢歸欠錢,他們搶東西那就是另外一個概念了。
隻是他們也有他們的生存智慧,到醫院之前就偷偷帶了錄音筆,全程都錄了音,明確叫朱英英說出無法還錢之後,叫警察開具了調解失敗的文書,這才起身離開。
醫院大廳裡邊有來來往往的醫生和護士,有來探病的,也有隱含希冀尋求募捐的。
汪父看得心頭一動,腦海裡忽然間冒出一個念頭來——這是年輕人的時代了,網絡發展的那麼迅速,朱英英她爸病了這麼久,她之前有沒有在網絡上募捐過?
緊接著他又想到了另一件事——朱英英大學畢業的時候跟秀江分手,不就是因為工作異地嗎,現在她又回到母校所在的滬市,之前秀江好像也提過,好像是在搞大學生自主創業那一套?
汪父跟汪母有了門路,心裡邊也有了底,出了醫院之後抬頭去看,隻見鋼化玻璃在陽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不可直視。
汪父知道自己看得未必是朱英英父親所在的病房,但還是笑了起來。
汪母不明所以:“怎麼了?”
汪父說:“沒事兒。”
緊接著又糾正道:“好事。”
……
蕭綽拉黑了所有跟汪家有關的人,滿以為自己從此以後不會再跟這群人產生任何聯係,卻沒想到那頓晚餐之後,又再度得知了事情的後續發展。
朱英英張皇失措的而孔出現在了本地新聞上,眼睛上細細的打了一條碼,但是認識她的人肯定能夠把她給認出來。
照片上邊兒是三行巨大的花體字。
以父親重病為由騙取好心人捐款?
以自主創業為由騙取政府撥款?
手握巨款,仍舊不斷吸金斂財,朱英英,你究竟想做什麼?!
蕭綽“噫”了一聲,指尖輕輕點了點手機屏幕上朱英英打了碼的照片:“朱三小姐,我看你這回要糟啊!”